上当?
我的脑中轰然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奔驰的火车已经到了我跟前。
我就是只兔子,也来不及了!
更何况,我的脚还被枯树藤缠绕着呢!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谁让自己那么天真,竟然中了小鬼的圈套。
猫有九条命,可我就是有九十条命,都不够一列火车从头压到尾的!
我吓得赶忙闭上眼睛,也是认命了……大抵所有被火车压过的人,死后都是血肉模糊,不辨容貌吧?
但,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周身却是被一阵冰凉包裹,温凉如玉、凉薄如纸。
我惊诧地瞪大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溧阳的身下,他紧皱眉头,身子和我紧紧贴在一起……列车压着他的身子,从上面呼啸而过。
他……他救了我?
“你是猪吗?竟然连她是人是鬼都弄不清楚?”他质问我,咬牙切齿地,声音断断续续从喉头传出。
我承认他的态度非常恶劣,而且语气竟是羞辱,但是——
我没法还嘴。
因为他一张脸苍白到几近透明,双手虽然紧握我的胳膊,但是一个劲儿地发抖打颤……从他身上碾过的是一列火车,纵然他是厉鬼,是那什么自诩的大将军,也……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不断有浅蓝色的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他强忍着紧闭唇瓣,却是忍不住,血液从他的嘴里出来,喷了我一脸!
还有银白色的残魂,从他的身体里缓慢溢出,一点一点,如萤火虫般,漂浮在半空当中。
他虽然一如既往地盯着我看,但原本沉寂如水的眼眸蒙上了一层灰蒙,模样也疲惫极了……
“溧阳?”我陪着无限的小心,清浅地叫了他一声。
他没有应我,只一副恍恍惚惚,仿佛三魂七魄尽数丢掉的模样。
他,很不好。
而且他如此模样,皆是因为我……为了救我……
我闭上眼睛,有两行清泪从我的眼角溢出,心更是慌张得没有着落。
长长的火车,终于完全地开了过去。
我伸手擦拭他唇角的血,可那血根本止不住。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想嘲讽我一句……
可还没有说出,便是眼眸一闭,彻底昏了过去。
溧阳……
我小心地从他的身下爬起,一瞥他的后背,穿在外面的衣服早是斑驳淋淋,蓝血把碎布浸湿,映衬着他里面一道道的伤口,更是一片狼藉。
我站了起来,胡乱用袖子撸了脸上几下,擦掉脸上的眼泪和血痕。
我知道自己的模样很狼狈,也知道得快些找地方把溧阳安顿下来,不过在此之前……
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我要把那只迷惑我,让我险些卧轨在路上的小鬼收拾了,还有那个拐骗我,拉着我一路小跑的女人,她也死了,变作了厉鬼……
她们两,都在冲着我笑,扭曲着一张脸,表情狰狞。
我把拴在腰里的皮带抽了出来,这玩意儿上次已经收拾过雷鬼,是挺趁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收拾跟前的两只小鬼,但是从气势上,我丝毫不逊。
我恨,我要把它们千刀万剐!
皮带打在女鬼的手臂上,伴随着“砰”的一声,上面露出条斑驳的红印,红印如烙铁般不断地深入,在它的手臂上戳了个窟窿。
她疼得,发出凄厉足矣震天的哭嚎,但一双眼眸,已经狠狠地盯着我看。
“我要你死……我要把你的命,给我的孩子。”扭曲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传出,伴随着喉咙的一紧一缩,她那张脸更是扭曲。
我注意到,小女孩的脚上,拴着条铁链,铁链的另外一端,是和女人紧紧连在一起的。
因为有铁链,所以她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
小女孩抬起眼睛,轻轻地看了女鬼一眼,“妈妈,我不要那个小姐姐,我们打不过她。”
女鬼因为小女孩的话,把另外一只手松开,一把匕首随之落下。
她听小鬼的劝?
那自然最好……我蹲下身子把已经陷入昏迷的溧阳扶了起来,干脆背在身上。他的身子沉重得厉害,且一个劲儿地往下沉。
不断有银白色的残魂,从他的身体里溢出。
此地不宜久留。
我警告她们不要乱来,否则我就用皮带把她们了结了。……两只小鬼停在原地,我倒退着走,和她们的确是渐行渐远。
但是,我能隐约而断断续续的,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她有个故事要告诉给我知道,这个故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她那时候吧,还活着,也正是五六岁,活泼乱跳的年纪。于她而言,外面的一切都是神秘的,她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
但是,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
因为,她没有父亲,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
女孩虽然很漂亮,喜欢穿裙子,将自己打扮成个小公主的模样……可事实上,她患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脆骨症。女孩如同玻璃一般,很容易受伤,纵然只是轻微地触碰,都容易引起骨折或者出血。
她是被母亲捧在掌心的瓷娃娃,稍有不慎,就会破碎。
女人好怕会失去自己唯一的女儿,辞掉工作二十四小时一刻不停地守着女儿,有时候半夜从梦中惊醒,都要提心吊胆地看看床上好梦正酣的女儿,好怕一次简单的翻身就会让她伤痕累累。
女人会给孩子准备最好最漂亮的衣服,将她打扮得如公主般,然后生活在自己搭建起的城堡当中。她盼望着女孩可以在城堡里得到最好的照顾,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孩不得不走出去。
她要去上幼儿园,会和好多同龄的孩子接触,母亲如临大敌,求着让校方容许她陪读,然后寸步不离地跟着女孩,不许她和别的小孩玩,也不许她走得太远。她是她生命力无法承受之重,哪怕只是摔跤一下,就能让女人肝肠寸断,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女孩长大,变得逐渐有自己的想法,不愿再呆在母亲身边,也想有自己的空间……
女人不许,她用一条铁链把女孩绑住,铁链的另外一端,和自己紧紧相连。
这样,她就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可是一场突入起来的大火,将母女两都困在了屋里。本来她们是有机会逃出去,只是因为绑在脚上的铁链影响了救援,最后被活活烧死。
她们的家,就在铁道附近,死后灵魂不散,随着风儿到了铁路上。为了让女儿可以投胎枉生,女人不惜用各种方法,迷惑过往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