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刘先生早早地就来了，口袋里拿着要教授的书籍，进了兰苑的门不打招呼也不问询，只是在原地呆呆地站着，似乎在等着什么，却又不着急着等，反正就是站在那，漫无目的地四处瞧着。
很快，戚秉谦从刘春兰的房里走了出来，他今儿个起的有些晚，故而行色匆匆面色阴沉，后边跟着一群大气不敢出的小婢女。
“戚大人早安。”当朝大人打边儿上路过，刘生当然不能当做没有看见，赶忙走近几步深深地见了礼。
“先生为何在此等候？”戚秉谦本来不想搭理他欲走，但是看到面前人后又停了下来。“昨日不是说公子所欠甚多，卯时就要开课吗？”
“可是……”刘生皱着眉，为难地看了看那边戚云飞紧闭着的房门，轻轻地摇了摇头。
哗……
当戚云飞被当头一盆冷水浇醒的时候，他只感觉置身水塘，冷的蜷起身子并未醒的透彻。当他还未来的及有反应的时候，另一盆冷水就又浇了下来。
“啊！”
戚云飞惊醒，猛地起身跳到地上，他的头上脸上都是水，大清早愈发阴寒。
而此时管家正一脸笑意地抱着胳膊站在他床边，后边跟了十几个端着水盆的家丁。
“继续浇。”管家淡淡地瞧着戚云飞，转身向后。
然后，又一个家丁端着水盆走了来。
“你干什么！”戚云飞抖了抖头上的水，伸手去挡面前凶神恶煞的人。
“这是老爷吩咐的，让三公子好好地醒一醒。”管家看看那边愣着的家丁，然后向他挥了挥手。
紧接着，又一盆冰冷刺骨的井水，顺着他的头浇了下来。
这下戚云飞已经完全清醒了，面前的这一群人都是来者不善。他刚抬眼就望见他们之后站着看热闹的刘先生，他虽面色如常，但却多了几分的奸诈和阴险。
他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戚云飞往外看了看天，现在应该只是卯时。然后又想起昨天婢女来传话，说是辰时先生才会来，而且昨天管家特意来说打今儿起不必去扫地，所以他……
所以他才会在这个时候还在房里睡着！
真是一环扣一环，他们不想放弃任何可以践踏他的机会。戚云飞想明白后，就站在那里，任由着家丁们一盆水一盆水地倒下去，紧紧地攥了拳头，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后边的刘先生。此时此刻，身上已经不冷了，更寒的应该是心。
当然这浇水的惩罚也并不是源源不断的，十几个家丁挨个浇下来，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管家本来是等着瞧好戏的，以为这位仗着自己娘能见着老爷了就会大发雷霆，他好去告上一状。或者是他被浇的窝囊了蹲在地上哭，怎么都是好场面。
只可惜……只可惜这位不知道是睡蒙了还是改了性子，居然硬生生地挺着，面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浇完了就都出去吧，我准备更衣了。”戚云飞的眼睛一直望着地上，他的声音并未有什么波澜。
于是众人都退出去，他们脸上或是疑惑或是失落，总之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最后只留下站在角落里手足无措的元明琛，他眼里含着亮晶晶地泪光，想要过来帮忙。
“你也出去。”
“三……”
“滚出去！”
戚云飞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他恨恨地看着自己身上往下滴水的样子，终究还是自己太大意了！现在根本就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候，难不成还有好觉可以睡吗？因为戚秉谦对他们的态度转变，现在不仅仅是大公子想要做些动作，府中的任何人都想做点什么小动作了，第一个不能放过他们的就是……
大夫人。
可是事不宜迟，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再让那位先生等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戚云飞转身拿过昨天送来的衣服一股脑儿地套上，准备往出走的时候，他突然转身，打开衣柜里的一个红色的小盒子，把里边的东西拿了出来，装在身上。
书房里，刘先生悠闲地四处张望着，这个家徒四壁的公子，还真是与前院格格不入。
正在他想的起劲的时候，突然感觉脖颈上一凉，还未低头就能看见反光，眼角一瞥刚要叫出声来，就被捂住了嘴巴。
“你想死吗？”这个声音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他听到过，是戚云飞的声音。陌生的是，这个人与之前的好像……很多不同。
“呜呜呜……”刘生赶忙摇着头，被匕首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如临地狱。
“其实你根本不用叫，这里你见过，没有伺候的下人也离正院甚远，你叫，估计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戚云飞转了转身体，让自己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儒雅的老先生。“说，是谁让你来的？”
“咳……是府上的管家，请我的。”刘生只得回答，因为他并未放下匕首。
“我是问你，是谁，让你卯时来的？”戚云飞看着他的眼睛。“一品大员戚秉谦的家事，也容得你随意插手的吗？”
“是……是大公子！你，轻一点！”
果然是他，还真是没什么值得推敲，这先生怕是受了他的好处，但一逼问就说了出来，丝毫没有文人的风骨，相当软弱。
“你是瞧着我不甚得势，才敢这样肆意妄为。但是你将才可瞧见了？戚大人是从谁的房门里出来，这其中的缘故你都不知道就敢胡乱来，我倒真佩服你的勇气。”戚云飞的刀刃转了转，不似方才般尖锐。“你说我在这里把你杀了，戚大人是保他的亲生儿子，还是保你这个市井学堂的先生呢？”
“我一会就去请辞！”
“不必。”戚云飞抬手，把那柄快要生锈的烂匕首丢在桌上，然后在他对面坐下来。“你照旧赚你的银子，巴结大公子。只是在你每次要有动作的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