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芝还未说些什么,张婉仪便为其抱打不平。
“草鸡一朝飞上天,就当自己是凤凰了。沈姐姐叫你一声,那是给你面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到这儿摆起威风来了。”
若方才张婉仪的话还算隐晦,眼下就是实打实的在羞辱姜绾。其余的人对姜绾的第一次露面颇有些好奇,但眼下便有些大失所望。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既软弱又无知,瞧那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也不知还能活多久,白瞎了谢世子这般好的人。
沈云芝对着姜绾,温和的笑了笑。
“一个称呼而已,不打紧。”
姜绾将笑意落下,适时露出方才无辜模样,看起来娇弱可欺。
“南淮素有规矩,初次见面,非亲非故的人家,若叫已成婚的夫人姐姐,那便是要给人做妾的意思,原是上京与南淮不一样,一个称呼而已,的确是我唐突了,还望沈姑娘莫怪。”
喧嚣的场面一下子静默下来。
沈云芝脸上彻底没了笑意,丝毫不曾掩饰。
就连张婉仪也吃惊于姜绾什么都敢说,堂堂的丞相嫡女要给人做妾传出去,张婉仪顿时不敢想,轻蔑的瞥了一眼姜绾,就看她怎么死的了。
姜绾像是无所觉,甚者坦然自若的坐下。
前世沈云芝也一直没叫她世子夫人,一个称呼而已,她现在还回去了,要么沈云芝一如之前那般唤她,要么沈云芝日后见了她就得称呼她,世子夫人亦或是谢夫人。
不论哪一个,让沈云芝每次唤起来都能气得跳脚。
大庭广众之下,沈云芝面上虽无笑,却也不能对姜绾说些什么,当做没听见般,在主位上坐下,随口问了句。
“方才在说什么这般热闹?”
顿时,刚有些缓和的气氛再次僵滞,沈云芝敏锐的察觉到什么,捏着帕子的手暗自攥紧。
就见姜绾笑得无辜,看向了张婉仪。
“张姑娘在说丞相府管理不当,误把我这穿紫绡云纹裘衣的乞丐流民放了进来,我来上京不久还未好好熟悉,不知这衣裳竟如此之差,原先还想换下来,眼下瞧见沈姑娘同样一身,倒也觉得不算太差。”
饶是沈云芝再好的教养,在这一刻都快坐不住了。
丞相府办的宴会,一个管理不当,一个乞丐流民,两个压下来,她只觉得自己现在便是个笑话,从未这般丢脸过,不由得低声轻斥一声。
“婉仪,怎可无礼。”
旁人先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而后才反应过来,那是紫绡云纹啊!千金难卖。
再看向姜绾时,目光里皆是羡煞。
谢世子对她可真是好。
张婉仪方才义填愤膺,看到沈云芝身上衣服就后悔了,想借着打压姜绾,把众人注意力移开,谁知道引火烧身。
眼下沈云芝施压,众人瞧着,张婉仪只得不情不愿的向姜绾道歉。
“是我没认出来,姜……谢夫人对不住了。”
似是这时,姜绾才反应过来,偏头反问。
“沈姑娘一来,张姑娘便道歉了,原是故意在羞辱我啊。咳咳。”姜绾轻咳一声,放缓了声音。
“张姑娘倒也不必如此,我身子病弱,与你也争抢不了什么。贵府送的帖子也让夫君瞧过了。若有人陪伴夫君左右我自也是乐意的,但纳妾之事,夫君与我说过,他无心她人,有且只有我一人,你如此对我也无用啊。”
说完她轻叹一声,像极了苦口婆心的劝说。
张婉仪顿时脸色惨白,第一时间回头去看沈云芝,脸色更加白了,猛地收回头不敢再看。
她想张口反驳姜绾,却怕她又说出些什么来,一时之间竟是缄默。
姜绾今儿主打的就是一个乡下来的不懂规矩,虽她语出惊人,可处处在理,愣是叫人说不出错来,若真有错,那就是太直了。
她一口一个夫君,有且只有一人颇为诛心,激的沈云芝险些失态,稳住后匆匆离去,临走前叫走了张婉仪。
她二人走过,此处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方,当然姜绾是一人独大那一方。
她乐的逍遥自在,嘴角的笑意都遮掩不住。
对于沈云芝这个疯子,旁的姑娘与谢州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她都容不得,更何况是张婉仪想要给谢州做妾,完全就是逆鳞,狗咬狗才叫人痛快。
前世她与谢州关系不睦,沈云芝才能气定神闲的忍到最后对她动手,现在她且要看看,沈云芝到底能忍耐多久。
直至宴席开始,沈云芝才姗姗来迟,身上已是换了一套靓丽的枣红色云锦,衬得人颇为喜气,脸上一如既往的温和,对着姜绾一笑,似心无芥蒂。
后头跟着的张婉仪面色无恙,但仔细瞧还能看出两分脸色苍白,不如之前对着姜绾时的嚣张,她在姜绾的对面落座,一抬头便瞧见姜绾气定神闲的模样。
心头怒火直冒,恨不得上去撕了姜绾的那张嘴!
都怪这个乡下来的野女人!要不然她今日何至于这般丢脸,还……张婉仪抿了抿唇,没有再轻举妄动。
丞相府今日办的宴会,赏的是牡丹,从这亭子往外看去,院中皆是凋落之景,唯有在正中心的牡丹被精心饲养,在这冬日竟也能开花,算是奇景,这才引人前来一观。
在其园后是一片假山,假山之后行云流水亭中,诸位宾客正尽兴,有写诗的,也有作词的,还有喝醉了想去对面一观女眷的,被人敲打了一下带至一旁。
忽闻丞相前去领人进来,皆是好奇,待人行至面前,皆是默不作声,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对面女眷这边正热闹着。
姜绾面前的酒被人换了颇有些烈的酒,与旁人的看不出两样来,后劲却是极大。
前世也如这般,姜绾本就无意多喝,但仅是浅尝,酒劲便上来了,等到被扶下去歇息的时候,沈云芝来了。
又是提及从前与谢州过往,又是拿玉佩相激,甚者动了手,姜绾反击之时反倒是着了她的道。
旁人都只瞧见了姜绾‘醉酒伤人’,而沈云芝这个疯子,以自己做饵,宁愿伤了脸颊,也要让她名声尽毁,而后借此名正言顺的借住侯府,妄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更想要谢州对她负责。
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姜绾笑着将杯中酒饮尽,垂眸下,一双黑眸冷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