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芙清忍了又忍,帕子都快要搅碎了,可叶苏落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她气得发抖,最终还是立了字据,摁下手印。
叶苏落笑眯眯把东西收好:“娘娘最是明事理,儿媳相信,有您这样的母后,太子定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您可千万好好教训梅儿,别让她拖累了太子的名声。”
柳芙清心情稍缓:也是,叶苏落不过是个没见识又贪财的庶女,如果花些小钱就能稳住她,也不亏。
她点点头起身离开,又恶狠狠瞪了梅儿一眼:“还不快走?”
后者吓得脸色煞白,跌跌撞撞离开了。
叶苏落心情不错。
她这么添油加醋,又是威胁又是撒泼的,梅儿恐怕必死无疑。
谁会允许一个小小侍女,阻碍太子的康庄大道呢?
她哼着小曲,回了屋内。
先给君华宸擦身清理,然后上药更衣,最后换下床单。
然后她就注意到,在这个过程中,男人整张脸彻底红透,甚至蔓延到脖颈。
她洗了洗手,捏住男人下颌,把牙木塞进他口中。
君华宸近乎慌张的伸手阻拦她:“我自己来就好。”
前几日他是有心无力,这两日手臂勉强能用上力气,怎能还让她帮忙刷牙?!
女人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他感觉女人似乎又靠近几分,连呼吸都很近了。
他攥着牙木的手微颤,想要躲开:“你……做什么?”
叶苏落挑眉。
“方才忘记和你说了,家里只剩下我盖的这一套被褥。换句话来说,今晚为了让我们两个都睡好,只能一起睡了。”
男人彻底僵住,脸上红晕更甚几分。
“不必……你只要随便扯一件衣裳给我盖就好。”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机械似的艰难刷完牙,“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万一弄脏了你的衣裳……”
他声音越来越小。
“更何况,往后你若是遇到心仪的人……”
叶苏落愣住。
男人眉眼已经少了许多戾气,虽双目不能视物,却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担忧。
叶苏落被他眼中的忧虑触动,声音放缓:
“君华宸,虽然我们有过约定,一年后男婚女嫁各自安好。但现在京城都知道我们已经成婚,我们已经没必要守无用的礼节。”
“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赶紧的腾出地方让我休息。我们都这么穷这么惨了,若是冻得生病就更惨了。”
君华宸觉得有道理。尤其是如果他再病了,叶苏落恐怕会更累。
他张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开口。
直到夜里,女人照例给他擦身上药,收拾完一切,缓缓躺在他身侧。
他整个人僵硬的完全不像自己,甚至艰难的想要挪动身子,给她腾出更多的空间。
可,叶苏落的手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别再挪了,真冻着了我会生气的。”
她其实是说着玩的,可男人却真的乖乖听话,被他勾住的手抖了又抖,很快出汗了。
叶苏落忽然觉得有趣。
从前分明是叱咤风云的安王,如今怎么纯情的和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似的?
这一夜,两人都出乎意料睡得踏实。
直到一阵恶臭传来。
君华宸很久都没这么窘迫过了。
他后半夜就很想排泄,也很想要忍住。至少,等天亮,等叶苏落起床再说。
但他瘫痪在床,这些事情根本不由他。
他费力想要去摸索床头的巾帕和换洗亵裤,尽量放缓动作。
但——
“别动,我帮你收拾。”
叶苏落几乎是下一瞬就睁开眼,迅速掀开被子,将他翻过来趴着,扯掉亵裤。
温软帕子帮他清理的时候,他心底的悲凉更甚。
一个连排泄都控制不住,只能日日弄脏床榻和贴身衣物的人……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这几日他怕是被虚幻妄想冲昏了头,才会产生期待。
如今,空气里刺鼻的味道迟迟散不掉,羞耻和难堪再次将他打回原形。
叶苏落对他越是温柔包容,他就越发觉得自己烂到极点。
他下定决心,闷闷开口:“像我这样的废人,你守着我没有任何意义。”
“我知道你足够好,但我是这般模样,根本没办法回应你的任何好意。所以,你……叶苏落,你这么聪明,自然知道怎么选是最好的。”
叶苏落眉心紧蹙,擦洗的力道大了几分。
“君华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我们之后的确会分开,也没有夫妻之实,但这并不是你把我推给旁人的理由!”
她把人擦洗干净,换了床单被套。
君华宸心口颤了颤:“我只是觉得……”
叶苏落直截了当打断他的话。
“既然你还拎不清楚,那我就掰开揉碎了跟你讲。”
“不管今后我们是分道扬镳,还是你死了我给你陪葬,我已经嫁给你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在所有人眼里,我和你是绑定在一起的。”
她直视男人无神的眸子,随后转而捏住他的手腕。
“只有你好起来,我才能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现在真的扭头就走,投奔太子,难道我们成婚这件事就能被抹去吗?”
“不会的。这只会成为别人取笑你的另外一个点,和……叶家以及太子虐待我的借口。”
她全程都很冷静,只有紧紧攥起来的手,泄露出她现在不算平静的心情。
她当然清楚君华宸现在的难堪,可这是他走出阴影的必经之路!一个把自己尊严和利益全都舍弃的人,又谈何自立自强?
医者,医身先医心。
君华宸陷入长久的沉默,显然这番话对他的触动很大。
叶苏落也没闲着,仔仔细细开始给他检查上药的地方是否有愈合倾向。
君华宸感觉到女人近在咫尺的呼吸,和温热的指腹。尤其是察觉到她上药的地方后,陡然吸了一口凉气:“叶苏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