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个觉，难得的没有做噩梦。
或者说，自从上次梦见方婳之后，他便再也没用过梦魇。
这次的梦，是一个温和的场景。
梦里，有一望无际的原野和盛开的鲜花，远处一个发着光的女人，背对着他。
裴寂想要过去看清那张脸，但手还未触碰到对方，恍然间醒来。
睁眼是红木房梁，屋里是点着熟悉的安神香。
他第一感觉口干舌燥，不过之前肚子的阵痛已经消散。
裴寂习惯性的想起来自己倒水喝，只动了一下，趴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的人醒过来。
方婳非常自然的打了个哈欠，“终于醒了？”然后起来给他倒水去。
裴寂捏着茶杯，有些不知所措，掌心仿佛还停留着女人的温度。
他睡了多久，这些天，襄贵人寸步不离的在照顾他？
见裴寂脸色些许难看，方婳不免担忧，在他身边坐下来，熟练的摸了摸他额头。
如此亲密的动作，裴寂内心下意识抗拒，往后推了一下。
方婳也不介意，直接探过去。
“没有发烧呀，寂儿，你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裴寂睡了两天，孙太医的药已经喂了两天，睡太久或许是之前没睡好，不舒服是怎么回事，难道余毒还未清理完？
方婳正要吩咐紫烟再去太医局请个人过来看诊，裴寂红着脸开了口，声音沙哑，“我没有。”
方婳一愣，不是不舒服，那就是饿了。
“没事就好，你这次昏迷了足足两日，我担心，肚子饿了吧？”方婳对红袖招手，“去拿点清淡的吃食来。”
屋里一下子恢复安静。
裴寂不问，方婳便不说话，按理说，正常小孩子病醒了都该问这几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昏过去。
但裴寂不会。
他清楚的知道，他被下过毒，所以压根不用问。
或许处理的结果，裴寂也不在意。
方婳思考许久，还是告诉了他。
“冷宫的人对你下毒，你父皇彻查此事，欺负过你的人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知他知道这个结果，心里会不会有点安慰。
方婳还是不太清楚，小小的裴寂脑子里在想什么，她这几日想要从他身上找出些喜怒哀乐的情绪来，却发现这个小家伙平静得很。
不悲不喜，就那样安静地一个人待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木偶。
怎么比上辈子还难看清心。
就像现在，即便知道自己的父亲为自己出了头，裴寂依旧没展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抿了抿唇，拉紧被子。
裴寂其实是有些难过的。
如果那棵枯梅开花是个机遇，为什么不早点到来，这样娘亲或许不用死在那个地方。
他那个冷血的父皇惩罚那些宫人又如何呢？娘亲死了是事实，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能真心关爱他的亲人了。
方婳察觉出来他情绪不太对劲，怎么不仅没高兴，反而要哭了一样？
她伸出手，轻轻落在裴寂的小脑袋上。
“还是担心以后有人欺负你？”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她如今只是个小小的贵人，皇帝还把裴寂摆到那么明晃晃的位置，得势的人见了就要踩一脚。
不过……方婳微微笑着，捏了捏裴寂的脸，“没关系啊小裴寂，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谁欺负你，我帮你报复回去。”
“系统，你说是吧？”
这句话裴寂没听见，系统听了个实打实，无奈摊手。
【宿主，你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啊。】
以前裴寂受了欺负，方婳明面上动不了手，暗地里就指使自己搞点小动作，别人查不出来还以为自己倒霉才会经历那些事。
【这么护犊子，忘了反派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
方婳没忘，辩解道：“都说了不是同一个人。”
眼下这个裴寂还是个小孩子，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家伙，这么可爱的脸总是摆着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真令人难受啊。
方婳又忍不住捏了捏。
这次裴寂躲开了，还和她拉开距离。
那双清冷的眸子，透出一点迷茫来，落在方婳身上。
面前的女人笑容明媚，眯着眼睛对他咧嘴就笑，好像一点坏心思也没有。
就跟梦里面的神仙姐姐一模一样。
到现在裴寂还是该不清楚，那天为什么会做那个梦，或许是他潜意识里选择相信这个人。
那他现在可以信她吗？
裴寂看到了方婳眼皮底下一层淡淡的灰色，低下头想，似乎是这几日方婳一直在照顾他，所以没睡好。
还真是千般怜就。
“嗯。”裴寂淡淡的嗯了一声，虽然听不出高兴的意思，但明显比刚刚失落的情绪好多了。
他暗自握紧拳头，心里面憋了许久的谢谢两个字，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不知道矫情还是什么，但他想，目前这个状况，他该信方婳的。
他在她身上一点表演的痕迹看不出来，不同于皇后的疏离，是一个真真切切关心他的人。
疑心久了，裴寂很难去轻信一个人。
但现在，他真的很想去依赖方婳，可生理的本能，和以前保持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去排斥方婳。
不过，至少不会反感。
裴寂重新打量方婳，眼神些许迷茫。
任何小孩都渴望来自父母的亲情，他也不例外。
没一会，红袖端了一碗莲子汤和几块糕点来，放下后方婳跟着一块出去了，临走前嘱咐，“若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休息好了就出来走走，我带你去御花园瞧瞧。”
五月那边的芍药开得正好，想来裴寂一直待在冷宫里，什么也没瞧过。
多走动走动也能治治那不说话的性子，总不能一直闷在屋里，感觉会闷出病来。
“系统，你觉得我这辈子攻略裴寂的概率有多大？”
方婳在院里晒太阳，突然问。
系统不想打击方婳的信心，但还是道：【嗯……百分之五十吧。】
有一半还是人情分。
刚才宿主表现得那么好，反派居然一个谢谢都不说！
小时候就这个样子，以后岂不是更难！
方婳咧嘴笑了，“等着吧。”
温水煮青蛙，小家伙总有感动的那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