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凉了。
一番翻天覆雨之后,两个人的身体和脑袋也都冷静了下来。
简子安什么都没说,把那些被扯下来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自己裹了浴巾准备出去。
锦遇站在花洒下冲水,一边冲一边说:“别急着走。”
简子安回头看他,他甩甩头上的水,又故意一甩手把水珠弹到简子安刚换的浴巾上。
简子安有些恼火地看向他,“你干什么?”
锦遇随意展露着自己的身体,张开双臂,“应该我问你呀。你刚才不是还借口给我放水,故意弯腰勾引我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洗双人浴,你不把握?欲擒故纵的话,我可是不吃的。”
简子安气的,“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说完摔门而去,留下锦遇一个人在浴室。
锦遇慢腾腾地搓着,面无表情地想着,你明明那么不堪,我也那么恨你了,却还对你抱有期望和念想。
两人都折腾了一整天,后半夜也没再出什么幺蛾子,洗漱完就睡觉了,只是大床之上,一左一右,仿佛隔着一条银河。
第二天,简子安早早就起床了,还特意做好了早餐,然后去叫锦遇起床。
锦遇朦胧中有一瞬间以为时光倒流了,伸手快要碰到简子安的时候又清醒过来。
简子安已经不是当初的简子安了!
他眼神立马变了,一骨碌翻身起来,一边套衣服一边道:“吃饭就不必了,一大早看到你这张脸,没心情。”
简子安:“......”
她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但理亏在先,还是忍下了,耐着性子劝道,“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去外边待着。不过……你的早饭肯定要吃的,我已经放在餐桌上了,你吃了再走吧。”
锦遇伸了伸懒腰,“我走去哪?去上班?去赚钱?然后工资全给你?别想美事儿!”
简子安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曾经那个他们畅想过的未来里就是她做好早饭叫锦遇起床,然后锦遇去上班赚钱,工资全给她——这是原话。
当初所有的种种都成了现在对她的凌迟。
锦遇拿起领带往外走,“如果我是你,这时候就该抱着我的大腿哭着求我原谅。”他微笑看着简子安,“当然,你就算这么做了的话,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简子安没了脾气,锦遇摔门而去,一桌子早餐在餐厅里放凉了也没人吃。
两人完全没有新婚夫妻的样子,一整天锦遇都不见人影,等他晚上回来的时候简子安已经睡下了。
而到了第二天,是新婚夫妻回门的日子,简子安起得挺早的,看着锦遇的睡颜,她也没有再去喊他。锦遇没有消气,她也没办法带着这样的锦遇回门。
到了家里,简子安一开门就发觉屋里的气氛不对。对面的沙发上坐着简星洲和宋心莲,一个黑着脸,一个抹着泪。
她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妈?这是怎么了?”
宋心莲还没说话就听到了卧室传来一声咳嗽,而这声音明明就是她爸爸简文耀的,她惊讶地看着卧室门口,“爸?”又看看沙发上的两母子,“爸怎么会在家里?”
简文耀自从查出来肾衰竭就几乎天天都去医院,她和锦遇母亲签了合同之后,有了治疗的费用,简文耀更是住在了医院里,最近医院方面找到了合适的肾源,正是做术前调养和准备工作的时候,现在应该在医院呆着才对。
简星洲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他自己回来的,让他回去他也不走。”
宋心莲抬头为难地看看她又叹着气抹眼泪了。
卧室里的简文耀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朝外面走出来,苍白的脸上勉强扯起一丝笑容,对简子安道:“你来了。别为难你妈妈和弟弟,我是自己要回来的。”
简子安过去扶着他出来,“你在医院住的不舒服?医生怎么说的?你这样回家来治疗怎么办?”
她一连串的话问下来,简文耀的脸色也绷不住了,越来越苦,他坐在沙发上不吭声了。
简子安察觉到了不对劲,掏出手机,“我给医生打电话。”
简文耀慌了连忙阻止她,“别别,和医生没关系。”
“那你和我说实话!”
简文耀为难地两只手纠结在一起,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屋里一下静了。
过了一会儿,宋心莲看了看简子安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子安,那个......那个......女婿,锦遇没和你一起过来吗?”
简子安身体一僵,旋即收敛了情绪,逼着自己笑了笑,“他忙嘛,公司事多,我就没让他一起来。”她岔开话题,继续问,“咱们说正事。爸,不管你有什么事,治病不能耽误了。你要是不和我说原因,我现在就带你回医院。”
简文耀闻言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啊!”
“什么没办法,姐夫那么有钱,让他拿一点就好了,你还非要闹腾!”简星洲在一旁带着火气道。
简子安一听这话皱了着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治病的钱,不是已经够了吗?”
简星洲说:“治病钱够了,别的钱不够啊。”
“什么钱?”简子安问。
“我和子琪求婚了。她说要88万聘礼,还要在附近买一套房子。我也觉得应该再买一套房子,现在这个太小了,我将来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总不能再挤在一起。我也不要姐夫家那么大的别墅,小区的房子买一套就挺好的。也离爸妈近,有什么事好照应。”简星洲理所当然地说道。
简子安脸色越听越难看,“房子就不说了,88万聘礼?咱们这里哪有这样的价格!”
“姐夫不就是给了三百万吗。”
简子安嘴角一抽,“那是给爸治病的钱!”
“所以我说再找姐夫要点就行了呀。”简星洲理所当然的仿佛锦遇就是随时都应该给拿出钱的ATM机。
宋心莲拉了拉简星洲的手,示意他别说了。简星洲毫不在意的甩开了她的手。
简文耀也觉得不好意思,唉声叹气的,“是我拖累了你们。我已经多活了二十多年了,现在这病就算治好了,也没多少年头好活,还不如把这钱留给星洲娶媳妇,也不用去找女婿了。”
简子安觉得此刻的自己应该是面无表情心无波澜的。
二十多年了。打从她记事起,生活就一直是这样,不断地挣扎地活着。
小时候父亲摔断了腿,母亲靠卖早餐为生,弟弟有心脏病,她每天除了上学的时候还能轻松一下,别的时候都要为生计发愁。现在回头想想,她人生中这么多年,也只有大学的时候和锦遇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称得上是轻松快乐的,可那段时光已经被她毁了。
钱,真不是个东西,根本就是王八蛋,可是没钱真的会死人。
她曾经想过要离开这个家庭,离得远远的。靠她自己的本事,去别的城市,找个稳定的工作,租个房子,也是可以活得很好的,可是到底还是走不了。现在这间房子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是她的至亲,血缘羁绊,她怎么都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