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光很亮，小艾跟着阿宁走出去，两个人在月色下投出长长细细地影子。
阿宁开口问那天的事情：“小艾，你远哥哥死的那天，你纤纤姐姐是不是赌气要走，你去追她回来，她还将你推到江里，差点害你淹死，是不是？”
小艾低头看着脚尖道：“只是那天——纤纤姐姐不是故意推我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就倒在江里了，不过后来天哥哥就过来了，我也没什么事了……”
不是故意的，阿宁将这句话听进去，倘或纤纤对小妹也不是故意的呢，只是不小心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倒在石板上摔死了？
小艾觉得奇怪：“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宁嘴上说着没什么，又问她：“今天下午，你有看见你纤纤姐姐么？”
“纤纤姐姐？她不是跟你一块儿还有天哥哥和海子哥哥去山上了么？”
阿宁点头：“是啊，但是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山上无聊，便跟着我一起下山了，之后……倒是一直没见过她。”
“我一直在小瓦屋里睡觉，醒过来就跟着静姨去井边了，也没见到纤纤姐姐。”说完又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呢。”
阿宁笑一下：“没什么，看你晚上都没吃东西，快回去吧，多吃点，别饿坏了。”
这个时候小艾怎么会还有胃口呢，说了句不吃了：“我去上面堂屋看看外婆跟静姨。”
圆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头：“小艾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两个小姑娘一起走到堂屋，小艾看见外婆正在静姨坐在简陋的灵堂里，静姨双眼肿的核桃般大，外婆的眼眶也是红红肿肿的，小艾叫了一声外婆，叫了一声静姨，静姨连忙抹泪，一句话也不说，圆圆懂事的过去抱住妈妈，将妈妈的脑袋靠到自己的怀里。
外婆苍老满是皱纹的手抬起来擦了擦眼泪，唉唉的叹着气：“造孽啊，到底造了什么孽？”
阿宁打了一盆水进来，看见静姨跟外婆，轻声道：“静姨，外婆，下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我跟小艾还有圆圆守着呢，外婆，您也要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
静姨一边抹泪一边道：“妈，下去吃点饭吧，您身上本来就不大好，别饿坏了。”
小艾也劝道：“静姨，您跟外婆一起下去吃点东西吧，你们这样，我们见了心里也很难过——”说着又忍不住落下泪来，静姨看一眼她，缓缓站起来：“妈，咱们下去吃点东西吧。”
阿宁看着静姨扶着外婆去了下屋，才将一盆子的水端进来，将毛巾浸下去，待毛巾湿润了又拧干，小妹的尸体就摆在灵堂的中央，阿宁半跪在草席上，用了毛巾给小妹擦脸。圆圆忍不住又哭了，小艾在一旁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阿宁仔细的小妹擦了脸擦了手，小妹后脑勺的头发都已经被干涸的血渍沾染成块状，硬邦邦的贴在脑后。
阿宁忍不住道：“小妹，可怜的小妹，你还这么小，还这么小，你还有大把的年华……”
小艾一边抹着泪一边看着草席上躺着的小妹，灵堂里烛火点得很旺，照得周围都亮堂堂的，小艾盯着小妹的脸，下一瞬只觉得小妹的唇动了动，她吓了一跳，再仔细看时，小妹的唇角似乎有点黑，小艾走过去，借着烛火，突然，她用手掰开小妹的嘴，从她嘴里抽出一节头发丝来。
灯火下都巴掌长的一节头发丝，是一节黄色的头发丝。
圆圆猛然站起来：“那是纤纤姐姐的头发，只有纤纤姐姐染了头发，纤纤姐姐的头发是黄色的。”
阿宁看着那一节头发，伸手拿过来，这的确是纤纤的头发，这里只有纤纤染着黄色偏棕的头发。可是小妹的嘴里，为什么会有纤纤的头发。
小艾也很疑惑：“纤纤姐姐的头发，为什么会在这里？”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圆圆像是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一般：“肯定是这样的，就是她，她讨厌小妹，又有小姐脾气，肯定是跟小妹言语不合心里就记恨小妹，肯定是她把小妹推到石头上摔死了。”
小艾结巴道：“怎么会是纤纤姐姐呢，这个事情……”她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又记着纤纤对她说过的话，她怀疑大姨父的事情不要再告诉别人，想到这里，她倒又不好说了，却还是想替纤纤姐姐解释一下：“怎么会是纤纤姐姐呢，小妹哪里有什么地方得罪她了？”
阿宁看着那根头发：“可是要怎么解释这根头发？如果，小妹死之前不是跟纤纤发生过什么，她的嘴里为什么会有纤纤的头发呢？倘若两个之间发生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但是……”小艾还想说什么，看见圆圆湿润的眼里都是恨意，抹了泪站起来说：“我要去问问她。”
阿宁赶紧拉住她的手：“圆圆，你不要这么冲动，一根头发也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我们先冷静一下，这件事情，可以肯定的是，小妹绝不会自己失足跌在石板上摔死了，退一万步说，即便小妹自己失足跌在石板上，也不会跌死了。所以，小妹的死肯定另有隐情。自从我们回来给太奶奶发丧，事情就一件一件发生，先是千坝江坝口被人掘开发了大水，再是渡船不见，姜叔之死，曹远也莫名其妙地死了，现在到小妹，我们就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我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似乎这一切都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后头操纵着，我们要弄清楚这些事情，但也不能这么随意的去冤枉一个人。”
圆圆哪里能听得进去这些呢：“可是小妹死了，肯定是被人害死的，小妹死了啊……”
小艾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阿宁姐姐，有一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了，纤纤姐姐只是天哥哥的女朋友是么？他们还没订婚什么的是么？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没结婚的话，太奶奶死了，发丧的日子她是没必要跟着天哥哥一起回来的。”
阿宁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啊，况且不是什么喜日子，按理说她是不该跟着阿天回来的。如果要带女朋友回来也应该大过年的带回来，而不是太奶奶去世了带回来一起发丧。”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以前我们也经常一大家子都回来，也都相安无事，而这次，多带了她，就发生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阿宁摇摇头：“没什么。”
说话间静姨已经回来了，但看她的样子显然也应该是没吃饭的，静姨看见她们三个，走进来摸一摸圆圆的头：“不早了，你们三个洗洗快去睡吧，今天晚上我要在这陪小妹。”
阿宁见她神色悲伤疲惫，也不好再说什么，示意小艾跟圆圆都出去。
“阿宁姐姐，今天晚上……”
阿宁摸一摸圆圆的头：“圆圆乖，今天晚上的事情暂时别先告诉别人，现在天晚了，你先去带伟伟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起来再说好不好？”
圆圆想了一想才说：“好。”
小艾跟着阿宁回下屋的伙房里，伙房里就剩下外婆跟如姨，阿宁帮着收拾了碗筷，说道：“如姨，跟外婆去休息吧，剩下的东西我跟小艾收拾一下，收拾完我们就在下屋睡。”
如姨说了声好，扶着外婆出了伙房。
阿宁烧了些热水，跟小艾两个人简单的洗漱了，临睡前小艾问：“阿宁姐姐，我刚刚又将事情想了一遍，也觉得好像自从纤纤姐姐来了这个小村子，怪事就一件接一件的发生，姐姐，你说村上发生的这些的事情会不会跟纤纤姐姐有关啊？”
阿宁摇摇头：“其实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小妹死的时候，只有纤纤是一个人，而且不知道去哪了，现在想起来，太奶奶下葬那天，就是我们都回去的时候，貌似也没看见你纤纤姐姐，而那个时候正是你阿远哥哥失踪的时候。”
像这样怀疑的事情，总是越想便越会觉得可疑，阿宁接着说：“虽然这些都不能证明什么，也不能证明你纤纤姐姐跟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但是小妹嘴里她的头发又该怎么解释呢，这一切，都让人想不明白。”说到这里，阿宁翻过身去跟小艾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看见小艾听完这番话后微微皱起的眉头，道，“算了，别想了，已经这么晚了，快睡吧啊。”
而阿宁哪里知道小艾在想什么呢，小艾现在听到阿宁说的这些话，自己心里越想也越觉得纤纤很可疑，可是就在今天傍晚，她还将静姨跟大姨父之间的事情告诉了这么可疑的一个人，在这之前，她从来都没想过纤纤姐姐会跟这些奇怪的事之间扯上什么关系。
那自己将怀疑大姨父杀了小妹的事情告诉纤纤，这个决定到底正不正确？小艾开始彷徨了，可是这件事情又不能跟阿宁说。
她在心里纠结万分，最后也能叹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