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方语曼失神的眼中滑落,她浑身发软,无力地说:“你骗我,我的病没救了,我就要死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不敢面对的生死问题,今天终于借着怒火,涌上心头。
其实,她的内心,并不如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平静。
想到即将要离开这个世界,她害怕得只能在夜晚哭泣,白天还要强颜欢笑。
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宁昊天的心一阵剧痛。
他将她抱紧,语气坚定,“方语曼,你的病不是绝症,只是这里的医生,没有十足的把握而已。我不相信,咱们找不到更好的医生。”
“可如果真的找不到呢?”方语曼抽泣着问。
如果……
宁昊天胸口发堵,沉默了半天,更加坚定地说:“真有那样的如果,黄泉路上,我陪你走。”
他的这条命,十年前就是方语曼捡回来的,还给她也是理所应当。
方语曼大为震动,一时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宁昊天见她平静下来,扶她到沙发上坐好,叫了护士进来,换了一份早餐。
“吃吧,吃完我们就去机场。”他将叉子塞进她的手里。
异国他乡,无疑会增加不安的因素,等方语曼回到家,情绪应该会稳定不少。
为此,他不能再等了。
助理听说要定机票,很是不放心,“宁总,您的病……”后半截话,被宁昊天的目光生生噎了回去。
当天下午,三人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近二十个小时之后,方语曼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这个曾经让她伤心不已的地方,今天却有着难得的宁静平和。
宁昊天走了进来,将一杯牛奶递在她手上,“明天给你安排了检查,好好休息。”
方语曼没说什么,慢慢地喝着牛奶。
宁昊天在卫生间门口,点亮了一盏小夜灯,然后关了顶灯,就要出去
顿了顿,他说:“我在隔壁,不关门。”有事可以喊他的意思。
方语曼摸索着放下杯子,将自己整个缩进被子里,心中隐隐有了些暖意。
从前宁昊天的卧室门,总是紧闭上锁的,如今他的门,却为她敞开着。
她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感受到,他对她的心意。
这一觉睡得香甜,直到她被宁昊天喊醒。
“过来吃早饭。”耐心地等她洗漱完,他拉了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一本正经地吩咐,“你要记住这个路线。”
方语曼不自觉的,就在心中默记路线,直到坐在餐桌边,她才突然产生了一种,在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坏,至少,她现在不觉得他是在指手画脚。
她静静地坐着,等着他告诉她食物的方位。
半晌,才听他微微怅然地说:“只有一盘炒饭。”
忍住笑,她摸到勺子,仔细地尝了一口。
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没等她吃第二口,就听他扔了勺子,用淡定的声音说:“咱们还是出去吃。”
她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心里已经快要笑翻了。
从来没有下过厨,还盲目自信的男人啊!
吃了饭,车子开到医院,方语曼被送进了放射科。
核磁共振检查的结果,和一个月前,她在美国检查的结果基本一致。
也就是说,她的病情,在这一个月之间,并未明显恶化。
“血块在脑干的部位,压迫着血管,时间长了,会因血流不畅导致局部坏死,从而危及生命。动手术的话,风险也很大,同样会危及生命。这个手术做不做,你们要好好考虑。”医生说道。
从门诊出来,方语曼低了头,心情很不好,“美国的医生也说了同样的话,手术成功率太低了。”
宁昊天眉头紧锁,却用鼓励的语气说:“美国的医疗技术,并不是世界顶尖的,我会给你找最好的脑外科医生。”
方语曼心里是不报什么希望的,但听他这么说,也不忍心打击他,便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家,宁昊天一头扎进书房里,关上了门。
方语曼在卧室中听了一会音乐,始终心烦意乱,就摸着墙,轻手轻脚地往书房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隐隐的说话声。
等她走近,才听出是宁昊天在打电话。
“美国不行,就去欧洲找,那么多医生,我就不信,没人有办法。”
“手术一定要做,但是要让最有把握的医生来做。”
“我在网上查到一些资料,呆会发给你看看。”
……
宁昊天从不会跟人讲这么久的电话,他的时间,是以秒计算的。
可从方语曼站在门口开始,他就讲了足足三十分钟,其中提到的一些医学术语,连作为病患的方语曼都听不懂。
她不声不响地摸着墙,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宁昊天为了救她,不厌其烦地做了那么多功课,她还有什么理由轻言放弃?
生命只有一次,她要为自己而战。
宁昊天从书房里出来时,直接就去了方语曼的卧室,她不在,他诧异了片刻,有些着急起来。
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他终于听到了厨房里的声响。
快步跑进去一看,方语曼正站在橱柜边上,摸索着往榨汁机里放水果。
她的动作不是那么顺畅,却不慌不忙,每一步都做好。
盖上盖子,启动电源的那一刻,她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在干什么?”宁昊天十分动容,却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去。
“我想喝杯果汁,幸好还记得东西都放在哪里。”方语曼摸出杯子,对准榨汁机的出汁口,放开了胶塞。
宁昊天看见,她将一根手指伸进了杯子里,以测量果汁的高度。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在心里为她的聪明点赞。
“给你。”方语曼接好第一杯果汁,很自然地往旁边一递。
宁昊天接过,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示鼓励。
方语曼的神色淡淡的,但当她把手指伸进第二个杯子里的时候,眼角却漾出了笑容。
他一定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否则,以他的洁癖程度,定然是不肯喝这一杯果汁的。
她的心里,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的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