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昊天干脆把办公室搬回了家里,一连三天,凡是工作上的事情,他一律用视频会议的方式来解决。
需要签署的文件,则由助理负责传送。
这天,他接了个电话,然后来到方语曼的房间里,关掉了她正在听的古典乐。
方语曼仰起头,竖起耳朵准备听他说话。
“你的手术,国际最顶尖的医生,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他的声音波澜不惊,但内心已是五味杂陈。
方语曼强笑着点头,“这个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但是。”宁昊天再次开口,“在霓虹国有一位脑外科专家,研究出一种新型的手术方法,成功率可以达到百分之六十。但因为缺少临床试验的对象,这个成功率也只是一个理论数值。”
方语曼很是迷茫,“你的意思是,让我做他的试验对象?”
宁昊天艰难开口,“我的朋友建议我们试一试,但我打算尊重你的意见。”
生死抉择,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比艰难的。
接受手术,方语曼有一定的可能性会康复,也有一定的可能性会提前告别这个世界,只是概率未知。
但不接受手术,等待她的,只有余下的六个月生命。
寻常看来,任谁都会选择生的可能。
但只有身为病患才明白,六个月的时间,意味着她可以做好充足的准备,去告别这个世界,告别她所爱的人。
也会有足够缓冲的时间,让爱她的人,接受这个事实。
“你的意思呢?”她问。
“我从不畏惧风险,如果那是我的选择。”宁昊天果断地回答。
方语曼想了想,终于长舒一口气,“好,我做这个手术。”
宁昊天微微吃惊,“你不需要再考虑一下?”
方语曼摇摇头,“考虑的过程,对自己是一种折磨。如果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何苦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呢。”
除了仅有的几个朋友,以及宁昊天,她对这个世界,了无牵挂。
告别,或许也没那么困难,天堂里,还有她的孩子和父母,她不会孤单。
宁昊天见她下定决心,便说:“我马上联系那位医生,尽快为你安排手术。”
方语曼点头,刚刚还纷乱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
其实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未知,是眼睁睁地看着希望之火慢慢熄灭。
而现在,她已经知道了最好和最坏的两种结果,剩下的工作,就是静静等待。
宁昊天再次进了书房,这次没有将门关严。
方语曼听见他的说话声传来,“需要的仪器,全部运过来,所有的费用我们承担。出诊的费用,他可以随便开,只要尽快。”
交涉了一番之后,宁昊天挂断了电话,若无其事地走了回来。
“最迟一周,你就可以做手术了。明天我们去住院,还有许多检查要做。”他说道。
方语曼顺从地点点头,想着住院要带的东西,摸索着起身,收拾起来。
宁昊天捧着笔记本电脑,坐在椅子上,时不时抬头,瞄她一眼。确定她在安全范围内,才又低下头,专注地看文件。
许久,方语曼突然停手,转了个身,辨认着宁昊天的方位。
“什么事?”宁昊天几乎立刻抬起头来。
“谢谢你。”她说:“还有那天你说的话,请你收回。”
宁昊天不解,“什么话?”
“黄泉路上陪我走的话。”方语曼平静说道:“我一个人,也不会害怕的。就算我发生什么危险,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我和孩子,会在天上看着你。”
宁昊天心里一酸,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揽在怀里,语气温和平静,“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欠她的,还没有弥补,老天不会不给他这个机会。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好。
第二天,助理开着车来了。
宁昊天扶方语曼上车,一只手垫在她的头顶,说道:“记住这个角度,不确定的时候,自己用手摸一下。”
方语曼微笑,“你之前已经教过我了。”
宁昊天不再说话,走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上,他都轻轻握着她的手,而她,也没有抗拒。
助理办好了住院手续,方语曼住进了VIP病房。
宁昊天接了个电话,回来道:“霓虹国的医疗团队,明天就会到这里。手术所需的仪器,已经装箱发出,海关那边会加急办理。你不要担心,配合检查就好。”
方语曼点头,“生死有命,我不担心。”话虽这样说,她的心里却是无比紧张的。
宁昊天的心情,不比她轻松多少。
之前,霓虹国的医疗团队曾提出,请他和方语曼到霓虹国去治疗的建议,被他拒绝了。
他知道,手术的风险很大,方语曼随时可能丧命。
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情况,他不想让她的灵魂迷失在异国他乡。
因此即便是花重金,大动干戈地把人请过来,他也在所不惜。
其实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隐隐的担忧,之所以故作镇定,只是不想方语曼的情绪受到影响罢了。
他知道,方语曼跟他的想法一样,所以才会每天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为此,他又将办公室搬到了医院里。
为了不影响方语曼休息,他会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处理公务。
来来往往的病患和家属,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他也视若无睹。
医疗团队抵达之后,方语曼才知道,这是一个跨国界的研究团队,课题就是新型脑科手术方法,只不过研究基地设立在了霓虹国。
团队里的成员,都是各国的脑外科顶尖精英,每个人都具有丰富的临床经验。
这个消息,让她对自己的治疗,加深了信心。
经过一番系统的检查,团队开起了会议,研究手术实施的具体细节。
宁昊天旁听会议,并将会议的内容,总结出来讲给方语曼听。
随着对自己病情的深入了解,方语曼心中的负担,越来越轻了。
这天,两人又在“开小会”,助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就急火火地说:“宁总,从霓虹国运过来的仪器,在海关那里出了点问题,恐怕需要您亲自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