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漫漫,刮了一夜的风雪,早晨起来居然封了门。
府中的丫鬟婆子小厮全部都齐齐上阵,开始铲雪。
“已经好些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恐怕是有什么冤情。”一个老嬷嬷说道。
“嬷嬷,您多虑了,最近的天气就是这样,连皇宫之中都需要日日铲雪,何况我们宋国公府?”一个小丫头扎着羊角辫儿,小手通红。
“你这丫头,真是不会爱惜自己。在宋国公府做上几年丫鬟,如果能被老太君看中,很可能就会许配个好人家。到时候人家看到你这一双粗手,还不吓得把你退婚?”老嬷嬷笑着说道。
“嬷嬷真是好坏,怎么总是说这种事情?”小丫头红着脸,也不知是外面天寒地冻还是她心中我已经有了目标。
季成珺起床,准备给老太君请安,却听到李嬷嬷杀猪一样的叫声。
“大小姐不好了,大小姐不好了!”李嬷嬷气喘吁吁的闯进了季成珺的闺房,脸上带着惊恐之色。
“怎么了?”季成珺轻甩衣袖,并没有看李嬷嬷一眼。
“少爷他……少爷他不能动了。”李嬷嬷陡然低下头去,一副懦懦的样子。
“什么?你再说一遍?”季成珺的眼神中蒙上了一抹担忧之色。
“昨晚老奴去看少爷,少爷说他全身疼。我便找了个郎中给瞧了一下,可是谁想到,今早居然不能动了。”李嬷嬷满脸戚戚然,并不知道那郎中到底给你下的什么毒?
“赶快去看看,这件事情先不要通知老太君,以免祖母担忧。”季成珺体贴入微。
“晚了,老太君已经在少爷的房中大发雷霆了。您快去看看吧!”李嬷嬷的话让季成珺的脑袋嗡的一下炸裂开来。
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穿披肩,便已经跑了出去。
顾娴香也闻讯赶来。她不过是看热闹来了,根本对那个躺在床上呻吟的孩子丝毫没有怜悯之色。
一众女眷全都站在老太君身边,担心季成阳的情况。
季成珺踏着风雪进门的时候,带来了丝丝的冷气。
看到弟弟变成这个模样,季成珺的牙咬得咯咯响。
她心中清楚,这是上次弟弟中毒受伤以后,留下来的后遗症。之前的郎中说,季成阳还小,自身可能没办法化解这些毒素。如果毒在身体之中停留时间过长,恐怕会带来常年的疼痛。季成珺一直害怕,却也束手无策。
没想到弟弟好了几日,居然又犯病了。
“怎么回事?郎中都瞧过了吗?”季成珺关切地问道。
“郎中都瞧过少爷的病了,可是……所有人都说,少爷可能筋脉尽断,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海棠哭丧着脸,说道此处,豆大的眼泪流下来,让众人跟着一起哭。
“哭什么哭?几个庸医说的话你们也相信?”老太君不死心,直直的望着季成珺。
“季成珺,你找你父亲来,我就不相信,朝廷这么大,连个会瞧病的郎中都找不到。”老太君沉吟片刻,抬起头来说道。
杜姨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人群之后,并未敢上前。
估计,杜姨娘也是做贼心虚。她造下的孽,却不敢面对。季成珺每每想到此事,就像把杜姨娘大卸八块。
“姐姐,我腿疼。”季成阳一边哭一边说道。
老太君的心似乎要被揉碎了,看着孙儿遭此横祸,她怎么能安睡呢?
府中的空气变得肃杀起来。
众人移步中厅。
中厅的海棠花已经开了,甚是美丽。而海棠就站在花盆旁边,人比花娇。可是如今,谁还有心思赏花?都在担心少爷的病情。
“这是怎么回事儿?”老太君问道。
“回禀老太君,少爷前些日子中毒,没想到药碗被打碎,让一只狗舔了药渣,那狗就暴毙而亡。我们才发现药中有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少爷本来中毒颇深,再被这样暗害,几乎是差点死过去。好不容救活了,那下药的丫头撞柱子死了。”李嬷嬷把当天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
老太君缓缓抬起头来,穿过人群,眼光落在了杜姨娘的身上。
“可是你的丫头?”老天君不怒自威,眼神之中带着血煞,恨不得把杜姨娘剁了喂狗。
“老太君,这件事情妾身实在是太冤枉。当日的事情老爷也在场,那丫头偷了我房中最贵重的东西逃跑,说是想给我出口恶气。可是天地良心,我对季成阳一向疼爱有加,把他当成我亲生儿子。我怎么可能下毒暗害自己的儿子呢?”杜姨娘说谎话的功夫精进了不少。
季成珺嗤之以鼻。
本就是死无对证之事,再出来说一万遍,也不会改变任何结果。
“你可知道,那丫头死之前有没有解药?”老太君终于让步,语气缓和下来。
比起自己孙子的命,什么事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丫头是撞死的,包袱里面只有金银细软,其余的一概没有发现。所以,妾身也不知道解药在何处。”杜姨娘把所有的责任推脱干净。
季成珺每每想到弟弟疼痛的模样,就觉得自己十分孤寂。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除了遍访名医,估计就是等待了。
老太君缓缓地叹了口气,看着众人说道:“你们要好生伺候,千万不要让少爷再受到伤害。杜姨娘,你作为继母,应该和儿子同吃同住,不如,你的小厨房就把季成阳的饭菜也带出来,你觉得如何?”
老太君这一招实在高明,杜姨娘是整个宋国公府最大的嫌疑人。虽然大家心照不宣,可是还没人敢拿出证据,说这件事情就是杜姨娘做的。为了防止杜姨娘再次下毒,老太君居然把少爷交给了杜姨娘看管。
就连一日三餐的饮食,老太君也放心交给杜姨娘。
府中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奈何杜姨娘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她也不敢在饭菜里面下毒。
“妾身……妾身知道了。”杜姨娘惶恐不安,可是却不得不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如此甚好,把阳交给你,我就放心了。你们都收拾收拾,让少爷到杜姨娘那里居住一段时间。季成珺,你到外面也找找郎中,如果可以医治此病,我们宋国公府向来是不差银子的。”老太君缓缓吩咐道。
众人排山倒海地跪下,终于平息了此事。
杜姨娘吓得手心里有一把汗,可是这次终于算是蒙混过关。
“杜姨娘,你随我来。”老太君的语气缓和,没有了当日的狠厉。
杜姨娘仍旧心中担忧,便黑着脸跟在老太君的后面。
花园中。
寒风肆虐,杜姨娘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才进了最中央的花厅。
老太君是一个爱花之人,对各式奇珍异草很有研究。所以便在花园中间开辟了一个花圃,养了很多的花花草草。
每日定时到这里修剪花草,也是修身养Xing的事情。
“你坐下说话。”老太君轻轻一指,杜姨娘却如坐针毡。
“老太君,不知此番找妾身过来,有何吩咐?”杜姨娘说这话时,已经要站起来,却被老太君的一双素手压了回去。
“就我们娘俩坐下来说说话,你何苦要如此拘礼?难不成当日我对你的惩罚,让你心中不快了?”老太君轻轻挑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老太君,妾身怎么会这样认为?当日也是妾身的错,与老太君作对,是大不敬之罪。季勋元已经狠狠教训过我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杜姨娘虽然说的尽是违心的话,可是却让老太君很满意。
“你能这样认为便好,我们是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你看看桌子上的这幅画,如何?”老太君轻轻的捻起一副水墨画,放在了杜姨娘的面前。
雪地里,两个孩童放肆的玩耍,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人就跟在后面,一家人就在雪地里面来回打滚,就算未亲临现场,杜姨娘也能感觉得到其中的欢乐。一位老者,也参与其中,祖孙三代在一起,其乐融融。
“是幅好画。”杜姨娘沉吟片刻,只是从嘴里蹦出四个字来。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日,季勋元和两个孩子在一起,玩得很疯,就算杜姨娘在佛堂被罚抄佛经,她也听说了此事。
就连身边的老太君也童心未泯,和他们一起在雪地之中玩耍。
季勋元还诗兴大起,画了这幅画挂在了厅中,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让杜姨娘觉得是那样的刺眼。
“既然你知道,就不要破坏这美好。不管曾经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笔勾销。如果好好相处,你便是我认可的儿媳,如果你还有其他怨念,我就算闭上这双眼,也不会放过暗害我孙儿的狠毒女人。”老太君所说之话句句属实,却也亦有所指。
杜姨娘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她的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她看到画作上的女子笑得如此灿烂,杜姨娘心头该有多恨?
只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待有一日,眼前的老东西一命呜呼的时候,就是杜姨娘收拾众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