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晴,一片霁色。
吟雪苑。
府中的一众丫鬟婆子都忙开了,为了季勋元娶偏房,大家都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这个小院子一直空着没人住,此番腾出来给美娥,是最好的去处。
杜姨娘冷眼旁观众人的忙碌。
美娥还被关在柴房里,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直到老太君身边的海棠过来接她,她才恍然大悟。
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一个婆子面色和善,垂首站在一旁不说话。
美娥抬起头来,却看到一个绝美的女子款步而来。
这女子一身杏黄的衫子,外面是白色的貂皮小袄,看上去清新而不失华贵。
“你是……”美娥沉吟一声,不由得绷紧了下巴。
“你快快起来,这天寒地冻的,你坐在这里恐怕快要坏了身子。”海棠轻轻伸出手去,已经把美娥给搀扶起来。
美娥受宠若惊,懦懦地看了一眼海棠,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实在眼熟。
美娥陡然记起,杜姨娘头上的那头海棠花,便眸中一紧,看着海棠不再说话。
“你这些日子受苦了,老太君命我接你回去,你这就随我走。”海棠轻声轻语的说道。
美娥自知犯了死罪,让杜姨娘不开心了。她还想在这个园子里继续伺候,惹恼了杜姨娘,她的日子绝对不好过。即便是老太君身边的丫头过来传话,美娥也并不敢轻举妄动。
“海棠姐姐,我……要得到杜姨娘的允许,才可以……”美娥一副受气的模样,让海棠看了不舒服。
美娥绝非池中之物,此女子城府颇深,杜姨娘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以后整个宋国公府,海棠最需要忌惮的便是眼前这个女子了。
“你放心好了,杜姨娘那边已经说好,让你去见老太君呢!如果让老太君等太长时间,恐怕她老人家会不开心。”海棠再次擒住美娥的手,和善的说道。
美娥心中琢磨,眼前的海棠一副和蔼的表情,与杜姨娘描述的并不相同。当日,海棠出手责打杜姨娘,美娥还没进府。现在看来,海棠真是个人物,定要小心此女子的伪善。
“那奴婢就跟着姑娘走一趟。”美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腿已经冻麻了。
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海棠及时出手相救,脸上仍旧挂着微笑。
“姑娘的苦日子终于结束了,以后就是姑娘的天下了。”海棠说这话时,带着不易被捉摸的笑意。
美娥一愣,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路走来,所有人看到美娥都是一副羡慕的表情。而平日里猖狂的丫鬟婆子,都收起了灼灼的目光,低头过去,似乎很害怕与美娥目光相对。
“她们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美娥沉吟片刻,总觉得宋国公府的气氛十分诡异。
她不过几日没有出去,外面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了老太君的宅子,姑娘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海棠卖了个关子,并没有直说。
走过七扭八歪的小巷,穿过一个气势恢宏的长廊,美娥终于来到了老太君的宅子。
此处宅子整个宋国公府最气派的地方。不远处就是大小姐的院子。
这里是正房,还有几间厢房。一众丫鬟,垂首站在一旁,一副顺从的表情。
季成珺亲自掀了门帘,引海棠和美娥两人进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杜姨娘又在半路上……”季成珺香回了后半句话,上下打量美娥。
“怎么会?老太君都发话了,杜姨娘也奈何不了美娥。”海棠轻声说道。
两人之间的谈话让美娥更加迷惑。
她只是跟着众人向前走,便来到了花厅之中。
厅子之中花香四溢,不是似外面白雪皑皑见不到一抹绿色。
“奴婢参见老太君,老太君吉祥。”美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柔弱的说道。
老太君上下打量美娥,手中的热茶还未动,便陡然之间泼在了美娥的衣裙之上。
美娥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低头不说话。
“是个心思沉静的好丫头,我很喜欢。海棠,你去给美娥拿件厚衣服换上,我们再说话。”老太君笑吟吟的说道。
美娥再次行了个万福之礼,便退到了内堂。
换衣服的时候,美娥根本没有动手,几个丫鬟三下五除二便给她换了一身昂贵的云罗衫。
她只是抿着嘴不说话,心中已经猜到七八分。
经过一番梳洗打扮,美娥再次被两个丫鬟搀扶出来。
她跪在老太君面前,淡淡的说道:“奴婢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让老太君不开心了。请老太君明示。”
“你起来说话,在柴房里面关了几天,还嫌着没跪够吗?”老太君说完,轻轻地上手把美娥拉到了身边。
美娥便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一直低头不敢直视老太君的眼睛。
“是个俊俏的姑娘,你和勋元,到底是如何认识的?”老太君擒住美娥的下巴,笑着问道。
美娥的眼眸之中流淌着惊慌之色,她只是怯懦地张嘴,却又不敢说话。
“但说无妨,这里没有别人。都是我们府中的温暖之辈,与那杜姨娘房中的恶人不同。”海棠的一句话便打消了美娥心头所有的疑虑。
“那年我随父亲到京城,逃荒至此,已经是身无分文。家中一共十几口人,在半路上饿死了几个,剩下我和弟弟还有一个胞姐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京城之中的达官贵人都是锦衣华服,我父亲看了看我,便想要把我和胞姐中的一个卖了养家。我胞姐已经有了婚约,虽说我们一家在逃荒之中,可是安定下来,胞姐定会去找那婚约的男子。我便让父亲卖了我。可是却遇到了恶霸,非要把我抢了去……”美娥说到此处嘤嘤地哭泣起来。
“真是可怜的孩子。”老太君疼惜地看着美娥。
“当日老爷出现,才让这些恶霸收手。我们一家人也在京城安家,才有了今天的日子。我们全家对老爷感恩戴德,可是老爷位极人臣,不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说建就可以见到的人,我便日日烧香拜佛,祈求宋国公府平安常乐。”美娥一副虔诚的模样,让老太君连连点头。
“你这孩子,真是有心。季元也知道这件事儿,如果我把你许配给季勋元做偏房,你可愿意?”老太君笑吟吟地看着美娥问道。
美娥心中大惊,她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她想方设法进入宋国公府做奴婢,其实就是想要和季勋元在一起,报恩之心从未改变,有此等好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如果老太君不嫌弃我,我定当好好伺候老爷。”美娥满脸娇羞。
“好,既然你愿意,我便做主把你许配给勋元。你以后就是我们宋国公府的女人。”老太君乐得合不拢嘴。
“恭喜老太君,贺喜老太君,又多了一个儿媳妇……只是,我们宋国公府一向是个礼仪之家,美娥又是黄花大闺女,定要大Cao大办。”海棠笑着说道。
宋国公府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恰逢季勋元娶偏房,老太君也跟着乐呵乐呵。
“季成珺就数你点子多,你来Cao办一切,想要支银子,就和府中的账房先生去拿。海棠,你心思细密,就负责打点一切礼仪。把事情交给你们两人,我非常放心。”老太君微微一笑,觉得这事儿已经成了。
美娥仍旧满脸娇羞,不说一句话。她只是觉得幸福来得太快,让她有时间反应。
老太君居然挖出了多年前的一桩往事,让美娥平步青云,直接和杜姨娘平起平坐。如此的安排,实在是正中美娥下怀。
美娥就被安排在吟雪苑,并没有回杜姨娘的房中请安。
王嬷嬷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因为实在太着急,没有看清楚脚下的门槛,结结实实的跌了一跤。可是她已经顾不上膝盖传来的丝丝疼痛,便一下扑在了杜姨娘的脚下。
“夫人,大事不好了。老太君把美娥那个小蹄子给接了回来,还让大小姐和海棠两人给美娥办……办喜宴呢!”王嬷嬷自知理亏,看着杜姨娘的眼神也不是从前那样坚定。
杜姨娘正对着镜子画眉,手里突然一抖,已经画了出去。
她你皱着眉,轻轻转过身来,身上的香气在王嬷嬷的鼻息间缓缓渗入。
“你做的好事儿,你们给我收拾!”杜姨娘二话不说,一个巴掌重重地打在王嬷嬷的脸上。
王嬷嬷一惊,却蜷缩着身子,并不敢顶嘴。
“夫人教训的是,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看人不准,才给夫人惹出这么大的祸患,老奴该死。”王嬷嬷跪在地上求饶。
“夫人?我是哪门子的夫人?我和那个下贱丫头是一个样,都是季勋元的侧房,改日你再把你的外甥女引进府来,我就要多添几个姐妹了。”杜姨娘仍旧不依不饶。
房间内的空气陡然凛冽起来,季成阳只是在外面听了个一知半解,可是他知道,他马上就要多了个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