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傻瓜,真是太傻了。你给老太君花的钱,转身就可以到账房去报账。我还没见过哪个账房先生敢勒着老太君的裤腰带生活的!”季成珺不禁笑了起来。
“不瞒你说,现在的账房是杜姨娘的天下……”海棠沉吟片刻,终于道出了个事实。
“岂有此理?我怎么不知道此事?宋国公府的帐一直是要经过我父亲的,任何人都不可以私自在背后和账房先生交易。府中的每一笔开销,都要记录在案,他们怎么会如此胆大包天,克扣府中的正常开销?”季成珺紧紧蹙眉,不敢相信听到的话。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刚才我见到吟雪苑的巧玲姑娘,她去账房支银子,却被账房先生和王嬷嬷给数落了一顿。其实老太君责罚二夫人,大家都是知道的。但是我们宋国公府向来不会赶尽杀绝,还是会给受罚之人一些基本的生活开销。但是,巧玲姑娘去领钱,那王嬷嬷居然在一旁煽风点火,死活不肯让账房先生拿钱出来。那巧玲也是个聪明姑娘,说是要找大小姐你来评理,这账房先生才害怕,不情愿的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打发巧玲。我便想,既然账房不肯给我们支钱,这笔费用我就自己担着好了。”海棠低下头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走,随我去看看。”季成珺起身,想要到账房处一探究竟。
“大小姐,我只是和你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了真?如果惹出事情来,恐怕老爷那边心情不快。不如我们就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了。杜姨娘刚刚怀孕,肚子里的孩子还未站稳,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而动了胎气,你我的罪名就更大了。”海棠沉吟片刻,说出了心中的担忧。
“这么多年来,杜姨娘把持整个宋国公府的经济命脉,我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各个房中的丫头过去支银子都被推三阻四,如果被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们宋国公府穷得掉底了。真是给我们丢脸,我定要杀一杀他们的锐气。咱们先去老太君那里告状,之后的事情等祖母定夺。”季成珺在宋国公府和杜姨娘斗争良久,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礼数的。
比如这件事,季成珺一定要得到祖母的同意,她才能去查宋国公府的帐。如果连老太君都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任何人也奈何不了杜姨娘。
老太君刚刚起床,睡眼朦胧,可是看到自己的孙儿过来请安,心中大悦。
“这个时间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在书房里面读书吗?”老太君轻轻蹙眉,探究的眼光落在了季成珺的身上。
“祖母,我来跟你告状来了。”
如果这话放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必然是让老太君不高兴。可是季成珺撒娇着过来告状,其中的针对也就被老太君忽略了。
“你这丫头,一向在宋国公府横行霸道。谁还敢惹我们大小姐?我看这人是不想活了。”老太君微微一笑,已经把孙儿揽在了怀中。
“就是因为没人敢惹我,陡然之间出来一位,我还真想把他碎尸万段呢!”季成珺说到此处,小脸竟然暗淡下来。
“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死奴才惹我们珺儿不高兴了?”老太君一脸肃穆。
海棠扑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面前,吓了两人一跳。
“你这丫头为什么跪下?又不是你惹了季成珺。”老太君满脸狐疑,还不清楚此事和海棠有什么关系。
“启禀老太君,是奴婢的错。刚才奴婢多嘴多舌,才让大小姐不高兴了,请您责罚。”海棠一副凄凄然的表情,让老太君更加迷惑。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们两人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是不是要让我把杜姨娘给叫来?”老太君极其聪明,居然用杜姨娘来吓唬两个姑娘。
“还是我说吧!今日我才知道,海棠这傻丫头经常用自己的银子给您垫钱。您喜欢的那些糖人儿,都是海棠用自己的月例银子买回来的。我只是责怪海棠太能忍,后来我才知道。不是海棠不肯去账房报账,而是账房看人下菜碟,不肯给海棠支银子。她去了几次都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以后海棠就不敢去了。本来老太君的花销账房是应该给解决的,可是他们就是看海棠不顺眼。她情急之下居然把她母亲留下的唯一一对翡翠镯子给当了。你说我怎么能不生气?而且今日二夫人房中的巧玲姑娘也遇到了同样的遭遇,如果不是这丫头机灵,把我给摆出来吓唬账房先生,估计巧玲也会像海棠那般,被人撵了回来。”季成珺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老太君紧紧皱眉,她怎么也没想到杜姨娘欺负人都欺负到她的头上来了。她房中的丫头去支钱,居然被骂回来,如此猖狂的女人,还真是反了天了。
“你这丫头,实在太笨。我看你平日里接人待物都是一副八面玲珑的模样。如今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还偷偷把你母亲留下来的一对镯子当了,也不肯与我讲实话。我还日日差你到府外去买糖人儿。原来花的居然都是你的银子。我一个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什么人没见过?可是就没见过你这种自己吃亏还要跟着别人在一边乐的傻丫头。”老太君说话之间,便把海棠抱在怀中。
就是海棠伺候老太君几月以来,两人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奴婢真是没脸见人了。想给主子做点事,却这样狼狈,奴婢太笨。”海棠沉吟片刻,一直低着头。
“你这丫头的Xing格,和季成珺去世的母亲一模一样。你们两人真是主仆,也不愧是她调教出来的丫头,的确让老身心服口服。”老太君深深叹了口气,便不再说话。
这是老太君第一次在季成珺的面前提起儿媳妇。季成珺想起母亲的模样,不禁暗自神伤。
三个女人抱在一起,居然痛哭了一场。
这日子过的实在心酸,季成珺没了娘,海棠没有了主子,而老太君失去了儿媳。三个女人都未曾想过,逝者如斯,却在她们的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你说你们两个丫头,好好的把我的眼泪勾了出来,你娘去世的时候,我哭了好久,眼睛都快哭瞎了。那孩子心思细密,从来不发怒。对所有下人也是一副好脾气。奈何天妒红颜,把她带走了,不然你们一家四口在一起,该是多么温馨的场景?”老太君说到此处,哭得更加厉害。
“祖母,是我的不对了。我不该和您提起这事儿,让您伤心感怀。既然在人家屋檐下生活,必然是要低头的。”季成珺是时候添油加醋了。
“岂有此理?这宋国公府是我的屋檐,何时轮到她杜姨娘做主?别看她肚子里面怀着我们宋国公府的种,可是任何人仗着肚子里面的孩子欺负人,在我这里绝对说不过去。你们两个人去账房走一趟,把他们的帐好好给我查一查,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结果。”老太君终于下令,让两人喜出望外。
“可是奴婢听说,杜姨娘最近身子不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这么大动静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惊扰了杜姨娘腹中的胎儿,似乎不大好……”海棠迟疑片刻,还是为杜姨娘考虑。
“查账和杜姨娘没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账房先生,有什么事情可以惊扰到她?”老太君发了话,两个人不得不从。
季成珺和海棠便退下,朝着账房直直地走去。
“大小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毕竟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海棠思虑周详,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伤害到季勋元的子嗣。
“老太君说得对,我们两个人只是去查账,账房向来与杜姨娘无关,除非她在里面中饱私囊,不然她怕什么?”季成珺挑起眉毛,笑着说道。
课堂低头不再说话。
就在两个人快走到账房院子的时候,便听到了张先生的辱骂声:“你们这群死奴才,把我这里当成什么地方?什么钱都要伸手问我要,我这里是金库吗?你自己解决。”
“大人,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你看后厨一日的开销你是知道的,如果你再给削减一半,我们怎么给主子端上上好的食材?你也知道,老爷和两位夫人吃东西都很挑剔,现在老太君也回来了,必然要偏向老太君的口味。现在外面的菜这么贵,我们也是无奈,才过来求您。”一个后厨的掌事婆子哀求道。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奴才,我只按照老爷规定的数目给你们发放银子。如果你们花的太多,便不是我的责任了。至于主子的一日三餐,由你们自己定夺,休要在我这里废话。你再这样的话,我就找家丁把你赶出去。”账房先生一脸傲娇的表情,根本不顾下面人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