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所以不敢挑明那件事,也不过是害怕,从此以后,他们俩连朋友也做不成而已。身为沐家大小姐的她,母亲在世时,她虽是高高在上的沐家小公主,每个人巴结讨好的对象。可母亲去世之后,她也不过是一个顶着“沐”姓的陌生人罢了。
“叮咚!”
手机响起的消息提示,沐妍希赶紧解开屏幕锁,一瞬间,眼角湿润了许多,“小希希,不管将来能够站在你身边的人是谁,请一定要幸福!”
寥寥几个字,所蕴含着的真切情意,却是能够在字里行间里体现。记得当初在Y国留学的时候,她好像又一次告诉过楚彦,她有一个从小定下来的婚约,当时的他,只是笑着说她开玩笑,可那一瞬间落寞下来的神情,即使过了这么久,她仍是记忆犹新。
红润的嘴角轻轻上扬着,大而明亮的眼睛,因为朋友真切的关心,弯成一轮好看的月牙状,纤细如同葱白似的手指轻触屏幕,给大洋彼岸的楚彦,回了一个谢谢的表情。
表情发出去很长一段时间,微信再一次地恢复以往的平静,对于楚彦能够放下他对她感情这件事,沐妍希表示很开心。而情感生活如同一张白纸的她,很轻易地相信了。
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沐妍希把手机随意地扔在一旁,转身朝着庭院里走去,准备陪季文博好好地下一盘棋,亭亭玉立的姿态,弱柳扶风般婀娜多姿。
大洋彼岸的Y国,位于西郊的欧式风格的别墅,楚彦双目失神地盯着手中的手机,眼神涣散而没有焦点,一直盘旋重复在脑海里的,除了沐妍希那句“我要订婚了”以外,其余的几乎全是那五年里,他和沐妍希之间的点点滴滴。
自从第一次在Y国大学的校园里,见到沐妍希的那一刻起,二十多年来,不知心动为何物的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明知道她是有婚约在身的,却也控制不了想要对她好的冲动,哪怕只能以朋友的身份。
身为京都第一财团的楚家二少,因不满家中随意定下的婚约,独自跑到Y国留学的他,过去的二十几年里,哪受过如此的痛苦,从来都只有他给别人痛苦的份。却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够亲自品尝到爱情的苦涩。
就像是喝了一杯很冰凉的水,然后用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心里传来的一阵阵的钝痛,令楚彦不受控制地弯腰,左手紧紧地捂住抽痛的胸口,原本挺直的背,也慢慢地弯下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表情痛苦不堪,不停重复呢喃着:“小希希……”
季家栽满琼花的庭院,空气里弥漫着丝丝甜腻的花香,一呼一吸,不觉间已沉醉。
摇曳着柳腰,沐妍希坐到季文博的对面,双手捧着小脸,对着季文博灿烂一笑,“外公,今天我陪你下几盘棋,好不好?正好你可以看看,在国外的五年,我的棋艺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
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沐妍希总是可以卸下一切的包袱,比如说毫无节操地卖着萌,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季文博,乖巧可爱的模样,逗得季文博止不住地“哈哈”大笑。
一边捋着下巴处花白的胡子,一边怜爱地在沐妍希后背拍了拍,不轻不重的力道,却是刚刚好,“好好好,我家小希说什么都好。”
握着手心里沐妍希的手,季文博的眼眶一点点地变红,要是他那宝贝女儿,当初并没有执意嫁给沐云深那个渣男,是不是他如今还可以享受三世同堂天伦之乐?
只可惜,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的存在。
只要一想起季梦菲身患癌症,绝望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任由小三登堂入室成功上位的样子,季文博就忍不住地心疼,当然更多的是愤怒和怨恨。当初为了能够在生意上扶持沐家,季家可以说是倾尽一半的家产,奈何最后不仅赔上一个女儿不说,连他季文博的亲亲外孙女,也差点落了一个不承认的下场。
回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季文博当真是有很多的感慨,更加不愿他的外孙女沐妍希,走上当年梦菲那条老路。霍家那小子,可以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什么的,绝对不是沐云深可以相提并论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对于他和霍家老爷子年轻时候的口头约定,他依旧愿意去兑现。
沐妍希陪着季文博进了偏厅,一心在两日之后她和霍景灏订婚之上的她,全然不知季文博的心思百转。
季家大多数的摆设,相对于沐家那种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老古董摆在明面上的风格,不知好了多少倍。大厅里的家具,几乎全是使用上好楠木为材料,木质的纹路尤为清晰。
最受沐妍希喜欢的,当然是靠窗位置的一架沉香木茶几,茶几上一套青花瓷的茶具,正散发着浅浅的茶香,清冽淡雅。靠近沉香木茶几旁的,才是棋桌,黑木棋桌上摆放着紫檀木的棋盘,和田白玉和墨玉所造而成的棋子,仅仅只是欣赏,便已悦目。
许久不曾来过季家偏厅,一切的摆放似乎和记忆里的丝毫不差,只是少了那么一丝的天真罢了。
沐妍希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等候空气里清冽的茶香,流过四肢百骸,疲倦的精神仿佛得到了放松。
季文博颇有些好笑地瞧了沐妍希一眼,自顾自地坐到棋桌的对面,执起一枚白子,捋了一下胡子,“小希,外公让你五子,输了你可别哭鼻子哦。”
对于沐妍希的棋品,季文博当真很是无奈,落棋无悔的道理,从她小时候他便在教导,奈何长大以后的棋品,却是越来越小孩子气,很多时候输了,不是故意弄乱棋盘,棋局再也进行不下去,就是撒娇无果之后哭鼻子。
无奈地摇了摇头,季文博继而莞尔一笑,和他老伴女儿如初一致的棋品,真是叫人怀念啊。
闻言,沐妍希皱了皱鼻头,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一幅埋怨的样子,“外公,你可是当世一代大儒,我这个无名小卒,要是不让你让个五六七八子,岂不是不能体现你棋艺的高超吗?”
一边说,一边把棋盒里的白子,再次捡了几颗出来,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人忍俊不禁。
“你呀!”
点了点沐妍希的鼻头,季文博也不打算去计较那让出来的十颗白子了。反正他家小希的棋品,还真是有一些一言难尽。
两人你来我往地在棋盘上厮杀着,细碎的阳光打在他们俩的身上,有种朦胧的光泽感,更是衬得沐妍希唇红齿白,几乎一下子戳中霍景灏心脏最为柔软的地方。
最近也不知道到底中了什么毒,不管是在开会也好,工作也罢,那个始终占据在他思绪里的人儿沐妍希,一直以一种强势的姿态,牢牢地在他脑海里扎根,颇有一种无法撼动的味道。
这不,一有时间,哪怕是短短的午休时光,霍景灏也可以立即从霍氏开车到季家,哪怕总裁的午休时间仅有一个小时。
刚踏进季家大门,霍景灏的视线便被窗边的一处美景给吸引住了,换了一身衣服的女孩儿,鹅黄色的长裙衬得肤色尤为白皙,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柔润的光芒。
“外公,不算数,不算数,刚才那步我还没想好。”看着棋盘上大势已去的黑棋,趁季文博一个不注意,沐妍希快速地从棋盘上捡起一颗黑子,嘟着嘴不开心地嘟嚷道。
幼稚如孩子般的举动,看在霍景灏的眼里,倒是充满着童真的可爱,比起初见时故作的清冷,顺眼不少。
季文博顿时失笑,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无奈而又宠溺地摇头,直到看见倚在门边,不知看了多久的霍景灏,眉眼微扬,“阿灏来啦,快坐快坐,”
并行到茶桌边,季文博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泡好茶,上好的碧螺春,澄黄色的茶汤中卷曲的茶叶,映照着青花瓷的杯身,看起来尤为雅致漂亮。
霍景灏轻啄了一口,当真是唇齿留香,不由叹道:“外公,真是泡得一手好茶。”
在季文博这个当代大儒的面前,即便是京都如同帝王般存在的霍景灏,也是存了三分的敬意,更何况如今的他,想要娶他的外孙女。这句夸奖,更是掺杂了几分真情实意在。
几十年的人精了,季文博哪能听不出来他的深意,“哈哈”大笑几声,一边舒展身体一边朝着楼上走去,把偏厅留给他们二人。
季文博一走,刚才还温馨的氛围,倒是多了些许的尴尬。尤其是上午才和霍景灏,一起在圣约兰,一时脑抽给他买了一块腕表的沐妍希,端坐在棋桌边的她,敏感地察觉到霍景灏略显炙热的视线,简直如坐针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