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赶了十多天的路,颠簸的路程差点让我把肠子呕出来,再看身边正襟危坐俏脸紧板的路红伶,我暗叹一次,直觉头痛.我本想借"成妃"一事让皇后冷落我些日子,谁知却连累了唐盈盈,但结果还是在我们计划之中.我从宫中出来和路红伶一起去羌国,却有人以谢锦鸿的名义说带我们回羌国,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前方已是羌国外城云淄城,大人有令,只准云姑娘一人进城."马夫一板一眼的说.
路红伶眼里微微起了一丝波澜:"解药呢?"
"大人已经将解药和盘缠放在另外一辆车里,姑娘可以回到江国."马夫作出一个"请"的动作.
路红伶看我一眼,微微有些愧疚,但在乐生和我的价值上一转,她还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乐生,拿解药走人.
"等等,何和礼在哪?"
我拦住那个人,"不是说好要放了他们的吗?"
我说的他们既指何老还有阿夏.但目前阿夏是敌是友分不清楚,我知趣的没把他说出来.
马夫瞧我一眼:"大人嘱咐过了,只要姑娘乖乖的,自然会让你见到何先生,"
"你!"我想大骂一通,可谢锦鸿很知道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这人讲话客客气气,我的脾气根本就发不出来,只好郁郁的坐回原处,我见路红伶又转回来,心里窃喜,莫非她知道丢下我一人不对,想陪我一起去吗?
谁知道她的目光只在我脸上转了一周,低低说了声"对不起"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不起什么.
我重重吐了口气,真是的,好歹我也帮你拿回了解药,你就这么丢下我,真是不讲义气.
"姑娘,该用饭了."
名叫小环的丫头跪坐着将饭菜摆到矮桌上,顺便用奇怪的目光看我一眼.
这是我被软禁的第三天.
这些天不断有好奇的婢女借这样那样的理由到这里来探看我的模样,我尽管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又对这种行为有些不耐烦的情绪,但还是做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我看着饭菜一点胃口也没有,索性推门出去.这里是国师府的别院,并没有很奢华的装饰,假山上涓涓流着清澈的泉水,溅起的水珠落到我的手背上,一片清凉.
我抑郁的心情倒是好转许多,再走几步就被那条该死的金链子牵制,我厌恶的看它一眼,又无可奈何.这金链是用玄铁打制而成,刀枪不入,这也是谢锦鸿能放心的不让侍卫跟着我的原因.
"很闷?"
我懒得回头,索性脱了鞋袜坐在池边,将脚放在水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
谢锦鸿立到我身边,凝视着我的脚踝说:"你可知道,姑娘家的脚只能让自己的夫君看的."
"那又如何."我漫不经心的说,"我的父皇不在我身边,也没有人会训斥我."
谢锦鸿沉默一会,忽然俯身把我打横了抱在怀里往主屋走,我挣扎着要下去,可这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直至他把我放到床上,我一把摸到放在枕头下的匕首,指着他说:"你敢对我怎么样,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如何不放过?"
谢锦鸿蓦地抓住我的脚踝欺身压上来,我立刻举起匕首刺向他,他反应很快的躲过匕首,但我那一下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我惊魂未定地看着他,生怕他还会有其他的举动.
"居然会伤了我."谢锦鸿轻轻摸了摸脸上的伤,轻笑了一声,轻易地夺过我的匕首扔到地上:"公主莫要拿匕首,切莫伤了自己."
我恨恨的看着他,心里涌上一丝难堪的情绪.
从小到大我便是被人捧在手上宠着的公主,哪里有男子敢如此冒犯我,现在谢锦鸿身上淡淡的檀香穿过我的嗅觉,我不舒服的开口:"你还不放开我!"
"这是自然."他撑手起身,拿过我的袜子替我穿上."今晚陛下要见你."
"我有的选择吗?"我讥讽的笑笑.
"公主很聪明."谢锦鸿松开手,到水盆前洗了洗手,"不过在这之前,公主先吃点东西吧."
婢女在谢锦鸿的分咐下把我扔进水里,里里外外洗刷一遍,随后给我换上一件蓝色的曳地长裙.我木然的任她们折腾,最后站到谢锦鸿面前,他眼中划过一丝浅浅的激赏,说道:"总算像个样子了."
我"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谢锦鸿伸手将我头上乱七八糟的饰品取下,这才吩咐下人备车.
我晃晃手上的链子,没好气的说:"还不把它解开."
"好说."他运气虚空一弹,我手上的链子应声落地,我揉着手腕,猛地曲膝顶在他的肚子上,他身子一弯,反手捉着我的手腕,反背到身后,劈手打在我的后颈上,我吃痛的张嘴,他又飞快的往我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没等我找机会吐出来,他在我肩上一点,那药顺着我的喉咙就下去了.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我真该给他鼓鼓掌.
"你给我吃了什么?毒药?"我边咳边说谢锦鸿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气极败坏的样子,说:"一日肚烂."
"你真的太不乖了,万一你跑了,臣怎么和陛下交待."谢锦鸿看着我说,"这毒毒性不大,你要是超过一天没吃解药,可是会肠穿肚烂,到时…"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的看到我脸色惨白的样子.
"变态."我只挤出这一句.
昔日商纣王酒池肉林已是被后世所骂,而与这里奢华的布置相比,却显得不值一提.
四周用夜明珠作照亮,明亮不刺眼的光柔和的笼在大殿上,丝竹管乐的糜糜之音下,衣着艳丽暴露的女子随着音乐扭动着腰肢.
谢锦鸿上前说道:"陛下,臣已把公主带来了."
"什么公主,朕有说要见什么公主了吗?带下去带下去."被三个美女包围的人不耐烦的说.
谢锦鸿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又重复的说一遍:"陛下,是靖南公主."
说话的人蓦地推开倚在自己三个美女,张大眼睛看着我.
我被他吓了一跳,惊讶之余又细细的看他的容貌.
皮肤细嫩泛着淡淡的粉,眼睛很大,完全是个挺可爱的少年.我从他的容貌中依稀可以看出来当年攻破白国围城的皇帝的影子,我不免讥笑道:"怎么,皇帝是你当,你的父皇作恶太多,早早死了吗?"
"放肆!你这奴才,怎么和陛下说话的!"皇帝没开口,这太监倒是叫唤上了.
我冷笑一声,不再开口.
"无妨."小皇帝摆摆手阻止了他的话.
"可是…"太监还想劝一下,就被他的一声暴喝吓在了当地.
"还不给朕滚下去,你们这些人总是在朕做这做那时说三道四的!"小皇帝把矮桌上的杯盘一举扫到地上,怒气冲冲的样子让在养心殿的一干奴才都跪在地上,只呼"陛下息怒".
小皇帝瞪着这些人,终于不耐的开口:"这是朕的云姐姐,以后见她如同见朕,听到没有!"
"是是,听到了."太监伏在地上,低声说.
见她如同见朕.
我真的被这句话震惊了.
这个小皇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我都无法猜透,谢锦鸿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那里套出点话来.
"陛下,臣也没什么事了,臣先行告退."谢锦鸿行礼准备离开,我突然伸手拦住他,他颇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原样.
他说:"公主可是有什么事?"
"何老在哪里?"我问他.
前些天我都问过他,他次次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我.本以为这次也没什么希望,谁知他却道:"公主莫担心,此次公主回府,臣便让你见到何老."
我松开手,无话可说.
他越过一地跪着的人离开养心殿.
"姐姐怎都不理会子明?"小皇帝忽然走到我面前,亲热的挽住我的手.
我僵僵的看着他,说:"我…"
"姐姐说得对,他确实该死."小皇帝忽然打断我的话,目光阴郁的说,不过片刻他又拖着我的手走到方才他坐的地方坐下,拍手让歌女们继续表演."云姐姐,子明真的好想你."
他殷切的看着我.
我为难不已,我是真的不记得他.
"姐姐不能不记得子明,姐姐是不是记恨子明没能阻止父皇攻打白国,子明已经把父皇关进地牢,只等姐姐来发落."小皇帝摇摇我的手臂,"如此姐姐还不消气吗?"
我蒙蒙的点点头,依然奇怪,莫非我长得与他的云姐姐相像,我心里却是有了个决定,不如我来个顺水推舟作他的"云姐姐",这个身份倒是能给我提供了不少便利.
想及此,我便作出一丝笑容,说道:"子明莫要晃我了,我的头好晕."
小皇帝眼睛一亮,开心的拉着我说东说西,还好他不怎么怀念他们的从前,我有惊无险的过关.
末了,小皇帝饶有兴致的问道:"这班舞女是南方哈达族献上的,姐姐觉得如何?"
我一直都没有什么心思去看歌舞,只能模棱两可的回道:"还好."
"只是还好吗?"小皇帝有些失望的说道,"既是如此,把她们都拉下去砍了."他的语气极是轻松,好像只是说吃什么,不要什么似的.
这班歌女都害怕的求饶.
我难以置信:"为何要杀她们?"
"是哈达那帮蛮人告诉朕,这是最好的舞女,可姐姐并没有说满意,这样无用的东西,留着也没有用."
我哑口无言.
他又拉着我开心的说着话,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我只觉后背冷嗖嗖的,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皇帝,真的可以为百姓带来福分吗?
我这就在养心殿住了下来,这凳子还没坐热,就有人敲了敲门进来,是个小太监.
"姑娘金安."他向我行了行礼,说道,"这是国师大人吩咐奴才送来的药,嘱咐姑娘务必喝了."
"放那吧."我走过去.
药?
我倒想起来了,临出门前他给我吃的"一日肚烂",本来我还忧心冲冲的,生怕这毒性犯了,没想一进宫我倒忘得一干二尽.等那小太监走了以后,我端起药碗喝了一口,随即"呸"的一口吐到地上.
这是什么解药,明明只是一碗清热去火的凉茶,喝了有益无害.
这么说来,谢锦鸿的什么"一日肚烂"就是个幌子来骗我的.
我不由连他八辈祖宗一起骂了.
朦朦胧胧间,我感到有人坐到我身边,随后用手轻轻地摸着我的脸,猛地睁开眼,宋子明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见我盯着他,轻轻笑了起来:"宫里进了刺客,姐姐没事就好."
我凝神一听,门外果然隐隐有"捉刺客"的喊声,我拢拢被子,暗幸自己没有裸睡的习惯,说:"陛下的关心,奴婢心领了."
宋子明的笑容顿了顿:"姐姐不必自称奴婢."
"既然姐姐没事,我便先走了."
"嗯."我凝视宋子明离开,还未松口气,从床底一骨碌滚出一个人,单手撑地站起来,我委实吓了一跳,再一看,那人的身影似乎有些熟悉.
我脱口而出:"月倾城?"
那人的身形顿了顿,尔后拿下蒙脸的黑布,露出令月光失色的绝美容颜,他神色微动:"姑娘果然聪慧."
我微笑:"你怎么成了刺客?"
他郁郁开口:"在下确有难言之隐."
我倒是能猜出十之八九:"月公子可是为了天山雪莲?"
月倾城颇有些惊奇,可随后想想,他又恢复平静:"相比上次姑娘已有察觉了吧."
"确是如此."我点点头,"做这件事十分危险,想必公子救的人对公子十分重要."
"是."月倾城顿了顿,接着说,:"我回姜国就是为了这天山雪莲,可惜我却没找到一丝线索.之后我又听说羌国有一株天山雪莲,便来此探查."
说完,月倾城微微颦眉.
美人颦眉果然是幅不错的景致.
我暗自观察一会,心中赞叹,轻轻咳了一声:"不错,这里的确有天山雪莲.云霓倒是可以帮到你,不过,你也要帮我一个忙.""姑娘直说无妨."
我沉吟一下,说道:"月公子帮我救出何和礼老先生,我便以天山雪莲报答公子大恩."
月倾城沉默不语.
我接着说:"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毕竟天山雪莲珍贵无比,救的人也是公子极在乎的."
月倾城微微一笑:"姑娘若为男子,月某定与姑娘结为兄弟."
"难道你没听过一个词叫做红颜知己?"我戏虐道.
他不又笑了起来:"成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