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时候没注意,如果那年轻男人抑起脸来,林若冬才发现他长的很稚嫩,看脸约莫才十五,六岁的样子,只是身材高大,不逊成人而已。
他皮肤白皙,有一双桃花眼,剑眉入鬓,本来挺英武的长相,却是满脸的委屈,眼里还有两泡眼泪,将掉不掉的,一双手紧紧抓着林若冬的手腕,嘴里嘟囔着,“姐姐好疼,要大夫,要吃糖,”的话,好像在抱怨,也好像在撒娇。
把林若冬都给惊呆了!!
“这,这是什么人?”她回头看林小言。
林村地处偏僻,穆娘娘山也不是什么名胜,没什么文人雅仕来赏景儿,瞧这男人的衣着打扮,应该是附近的人,不过……附近的人冒冒失失往草丛里钻,直接让兽夹子夹着腿吗?
“我,我不认识呀。”林小言本能的回了一句,呆呆的看着那男人握着姐姐的手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上去就抢,嘴里还嚷嚷着,“你是什么人啊!!懂不懂规矩?怎么能随便抓我的姐姐的手,这是我姐姐,你赶紧快开!!”
个大老爷们,随便抓小姑娘的手,要脸不要脸!!她姐姐就算肯定不嫁瘸子家,日后还得许别人呢,让人知道了怎么好??村里那么多爱耍老婆舌的呢!!
林小言眉毛都竖起来了,死死掐着那男人的手就往外掰,小脸憋的痛红,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姐姐,好疼,好疼!!好怕,她欺负福儿,姐姐帮我!”那男人明显把嘴一瘜,瑟缩了个害怕的模样,缩到林若冬身边,挨着她的肩膀,眼里那两泡泪终于落了下来,哭唧唧的委屈着。
“小,小言,先救人。”林若冬都有些懵了,慌手慌脚的不知该怎么办,好在那男人一个劲儿的喊疼,到让她想起男人的腿还被兽夹子夹着,就连忙招呼着林小言上前帮忙。
山脚下的兽夹子,都是猎户放置来抓野兔子的,劲力不算大,哪怕是林若冬这等大病初愈的女子都掰得开。
跟林小言合力把男人救出来,简单打理了一下,见那男人腿上鲜血淋漓,林若冬皱着眉问他,“你是谁家的?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家里有什么人?怎么回家吗?”从刚才的表现她能看出来,这男人智商可能有点问题,问的就格外细。
“住在大房子里,我是福儿,有大狗狗追我,姐姐我疼。”没说几句,那男人眼眶发红,拉着林若冬的袖子,又开始哭了。
“这不是有点问题……”这根本就是个傻子吧?被当成树桩对哭的林若冬脸都黑了。
“小言,你知道这人吗?”她一边往回扯袖子,一边回身问林小言,林家村不大,不过一百多户人家,谁家有这个相貌漂亮的傻孩子,肯定人尽皆知的。
“这人不是咱们村的,不过……”林小言面露思索之色,“我记得,表姑姑嫁的方家沟,就是野莓子林后头那个地方……表姑姑说,方家沟村长家里二房就有个傻子,不是天生的,是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才十五岁的后生,叫方福生,长的好看着呢,不打人不骂人,家里活计都能干,就是跟个小孩儿似的……”
她说着,目光看向拉着姐姐袖子,一边喊疼,一边要糖吃的男人。
“那……应该就是他吧。”年纪对的上,还自称‘福儿’,“小言,要不……咱们先把他扶回家去,让爹爹走一趟?”
林若冬指了指——目前被认定为方福生的男人,虽然不大想管闲事,可好歹是条人命。换人智商正常的人,她给传个信儿就算了,可方福生明显是个傻子,腿又伤成那样,恐怕还要让林大山走一趟,唤方家人来接!
“姐姐,上回表姑姑回来说了,那方村长的大儿子考中了举人,举家搬到府城去了,一个人都没留下。”林小言一脸为难。
“没留下人,那他……”是什么?林若冬指着方福生。
“人家都考上举人,要当官,跟普通人家肯定不一样了。我听说,哪个大户人家要是有傻儿子,都是不要的。”林小言同情的瞧了方福生一眼,意思很明显,就是方家发达了,怕坏名声,把傻儿子扔了。
“那他……”怎么办?林若冬傻了眼。
许是伤口经过处理不大疼了,又许是方福生本身痛感不敏锐,兽夹子被掰开后,他就已经不大哭了,只是老老实实的握着林若冬的袖子,扯她的手指玩,表情很是天真,他又长的好,哪怕脸上不怎么干净,都瞧着惹人疼。
这方福生要是个正常人,以林若冬眼前的处境,她管都不会管,顶多救了人,帮着治了伤就是了,天大地大,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不养活自个儿。可这方福生是个傻子,根本没有独自生活的能力,她要是不管,恐怕这人连活都活不成……
“把他带家去,肯定是不成的,奶和娘能活吃了咱俩,爹也不会认的。但他这样子,又不能放着不管,姐,要不……”林小言明显也很为难,试探着提议,“咱们先把他安顿在山腰上的石洞里?”
“什么石洞?”林若冬忙问。
“就是钱二爷爷以前上山打猎时常住的那个嘛,以前咱们还一起去玩过呢。”林小言回答。
钱二爷爷是林家拐着八道弯的亲戚,以前是猎户,他年轻时常常上山,时常十天半月不回来,就在半山腰开了个石洞以做休息之用,不过,如今他年轻大了,家里子嗣又没有继承这行的,石洞就废弃了。
林家姐俩时常受周氏搓磨,吃不饱饭,就在被赶上山采野菜蘑菇的时候,打只鸟儿,摸个野鸡蛋什么的烤了吃,一来二去也找到了那山洞,到是时常上去。
林小言这么一说,林若冬就想起来了,看了眼抓着手玩的开心,连疼都忘了的傻子,她面色低沉,犹豫了好长时间,才叹了口气,万般无奈的吐出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