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东朝着不远处稀稀疏疏的一片橙红色望过去,这支平均年龄才20岁的队伍早就马疲人倦,平时都是英姿勃发、帅气挺拨的小伙子,经过这四五个小时的历练,皮肤都黑了好几个度,在汗水浸泡下冒着油光,那油光像是从皮肤里沁出来的似的,活生生地演绎了一把什么叫“晒的流油”!
由于长时间缺水,大家的嘴唇都干裂,舌尖发苦,纵然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但也更加剧了对水源的渴望。
王旭东走到路边,随手搓了一把树叶,用手撕了几下,然后直接就往嘴里送。
王一兵瞠目结舌:“你这是干啥?”
“空气里、土壤里,其实都含着水份,我们汲取不到,但是树木可以。树根树皮啃不动,树叶还是可以嚼一嚼的。”
他一边说,一边嚼,嘴里牙缝全是一片绿色。
王一兵神色古怪地侧过头去,不敢看他。思想经过剧烈斗争之后,最终他还是揪了几片叶子放进嘴里。
“谁还有水?咱班长渴的都吃上树叶啦!”有人发现他们,满脸惊悚地嚷开了。
这一嚷不要紧,大伙儿都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一脸悲悯地围拢过来。
王旭东哪受的了这种目光,猛地瞪起了眼:“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这是以身作则,用实际行动告诉你们,树叶中含有大量的水份,遇到缺少的时候可以试一试,这是野外生存的技巧之一。”
是这样呀!大伙松了一口气,也都学着班长的样子,捋了一把树叶,塞进嘴里。
“呸!呸!呸!”有几个人刚嚼了几口就都恶心着吐了出来,“这都什么味儿呀,太难吃了!”
“草什么味,树叶就什么味呗!”有人调侃说,“终于体会到那些食草动物的痛苦了。”
王旭东咧了咧嘴:“行了,你们都精神了?上山用了五个多小时,一会儿下山的时候没那么累,大家速度快点,争取天黑前抵达!到了下面,就有水喝了!”
“好!”
大家鼓舞士气,小憩片刻后,开始下山。
下山的路相对好走,而且道路都是上山时开辟出来的,所以,速度比上山的时候快了近一倍。大家一个挨着一个,跟猴子似的往下窜。
“大家别动!”吴道德忽然竖起耳朵,“你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大家慢下脚步,也都跟着竖起了耳朵。
大伙儿听了一会儿,有人说:“好像是烧柴火的声音!”
“这是半山腰,没有住户,怎么可能有人烧柴?”
话音刚落,就见不远处,一个巨大的火苗腾地自下而上窜了起来。
“火!着火啦!”
大伙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几步。
“T
D,这从哪来的火?”如同被打了一记焖棍,王旭东的脑袋一下子就大了。
“不知道!既然来了,那就赶紧扑吧!”
火苗汹汹,蔓延的很快,像是一条受了惊吓的火龙,一个劲儿地往上窜,几百米高的山,不过十来秒,就窜到了山顶。
大伙儿立即展开扑救,有的用沙土掩埋,有的喷化学剂,有的用树枝扑打,但火势丝毫没有得到控制。
黑烟弥漫,原本湛蓝的天空变得灰沉,周围的树叶都被烤焦了,鸟都飞走了,只剩下一个个橙色的身影在火海中穿梭。
一片火海之下,所有人奋力扑救,除了汗水,就只剩下疲惫。
经过重复的挖土、抬运、掩埋,身体里已经产生了记忆,大脑接受到了指令,就会不受控制地呈机械式地反复重复,甚至忽略肌肉的撕裂拉伤所带来的延迟反应。渐渐地,四肢开始不受控制,勉强再铲几下,工兵铲与虎口间震动,连带着小臂的肌肉开始发麻,仿佛用掉的十分力气,瞬间就被化解的只剩一半。
“班长,怎么办?火势控制不住啊!”
“先想办法支撑住,一会儿肯定会有支援!”
“好咧!”李增援咬住嘴唇,就近兜起一包沙土,往火堆里撒,后撤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一点滑倒。他顺势借了一把力,扶住一根树杆,就听啊地一声,他像是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整个身子重重地倒在地上,神情十分痛苦。
“怎么了?”王旭东扑过去,忧心忡忡地问,“你怎么了?”
空气中,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弥漫。李增援揭开烫化的手套,一些皮肉也顺带着撕了下来,只见手心里一片血肉模糊,顶出来的几个水泡包裹着一层浓血。
王旭东见状,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即做出决断:“李增援,赶紧下山叫人支援!”
李增援脖子一梗:“班长,我还能坚持!”
“继续坚持?你的手是能抬沙袋,还是能用器械?听命令,赶紧下去!”
“我......”
“下去!”李增援嚅了嚅嘴唇,还想争取一下,就见王旭东歇斯底里地咆哮,只得咬咬牙,转身下山。
火势越来越猛,周围的树木都成了助燃剂,一片一片地沾燃,一片一片地扩大。面对五、六十米高的火苗,消防员们几乎是一边扑,一边节节败退。
“呼叫小分队,呼叫小分队,收到请回答!”
失灵很久的对讲机忽然接通,与指挥部的联系恢复正常,王旭东一下子来了精神:“小分队收到,小分队收到。我区域发生大火,初步判定是烟点复燃引起的,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接受请求,接受请求,指挥部已经派另一支小分队介入。同时,联系相关部门进行人工降雨,并派M-26型直升机配合小分队进行地空配合,实施空中洒水、地上扑灭……”
正说着,突然,山上的风势渐大,火苗开始忽强忽弱,一架M-26型直升飞机从远处飞来,在山顶悬停,吊桶打开,近50吨的水砸下来,火苗得到暂时的控制。
王旭东心里有了底,又组织大伙儿进行新一轮的扑救。
这一场山火异常猛烈,大有摧枯拉朽之势,四周劈啪作响,树木都被烤化呈炭化形态。消防员们身上的消防服似乎与皮肤粘在了一起,热气顺着毛孔往肌层里钻。他们在火场出入,一个个都成了黑煤球,手上脸上全是炭灰,只有两只乌溜溜的眼睛和咧开嘴时泛着绿色的牙齿能够分辩。
“班长,风向变了,烟都朝这边来了!”
王旭东滚了滚喉咙:“注意火势变化!”
正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冒出大量黑烟,某个熟悉的片断在脑海里闪过,王旭东下意识地大叫起来:“快撤退,跑,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