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略显逼仄的客厅里,围坐四人,人人静默不语。
今天程阅算是托程念茹的福,不然怎么会受邀回家呢?
算一算从年后到现在已经四个多月没回来了。
此时,程阅微垂着头,谁也不看。她心里正盘算着,等下在被轰出门之前能不能将上次没有带走的福尔摩斯全集带走。
唉,要不是买一套得要两百多,他们今天怎么招唤都不会回来了。
这样已经僵坐了半个小时了,只求快点结束吧。
果然,方美素已经忍不住了。
“阅阅不是我说你,你妈死了快二十年了。这十几年来我待你不比茹茹差,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上学,我那点对不起你了?”方美素愤怒的瞪着一言不发,不知悔改的程阅说:“现在物价蹭蹭的往上长,你爸还下岗闲置在家,你倒好,不知报恩就算了,还找人打茹茹?”
程念茹见程阅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心里乐翻了,脸上却装出一副非常受伤的样子。“妈,我会不会毁容啊?”
任宋那一耳光下去可是不轻啊,牙没有掉两颗已经算她运气了。程阅偷瞄了眼,两母女正面对面。方美素心疼得要命,一张保养得较好的脸皱成了一团。程阅可惜的想:好几支修复霜又要糟蹋了。
“那个畜生下的手,怎么肿成这样?你去医院了吗?里面牙没掉吧?”
方美素伸手碰了下,程念茹嗞的一声,哇哇叫。“好疼啊!”
“牙没有掉,好像松了。”用舌尖推了推松动的大牙,结果不想程念茹表情一僵,眼都不眨了。
方美素吓得花容失色。“茹茹怎么啦?你别吓妈妈呀?”
一直沉默不语的程少军见女儿表情不对,也立马关心道:“茹茹,你妈问你话呢?”
不会掉了吧?
程阅有点担心的想。
谁知,真被她猜中了。
“噗”的一声,程念茹带着血吐出一颗牙来。
完了。
方美素本就是不喜程阅,现在程阅麻烦了,这颗掉了的牙肯定算在她头上。“你这个小不要脸的,看老娘不打死你。”说着,已经朝程阅扑了过来。
程少军左右为难的对着程阅使眼色,记她赶紧跑。
看来福尔摩斯是拿不了了。
抓了包,程阅就跑。
那想,刚站起来就被程念茹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看你往哪儿跑。程阅,谁也救不了你。”
*
程阅走出小区门口时,任宋正在抽烟。看到她出来,一手提包,一手撑着腰,举步维艰。披头散发,衣服也是扯得乱七八糟,像个丧家犬。
立马丢了烟。站直身子,迎了上去。“你……这是被打了。”
看出来了还问。程阅翻了个白眼,停下步子,侧头看任宋。“废话。”
“你怎么在这儿啊?”刚才跟沈作棠分开的时候,他明明留在酒店了,现在怎么在这儿了。
离开酒店时,沈作棠向他丢了个眼神,让他留下。下去,到车上就传了条短信给他。让他跟随程念茹回家,然后就一直留在这儿等程阅。
“沈少料事如神。”
“关他什么事?”
“他让我在这儿等你。”
“他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沈少料事如神。”
“你似乎很崇拜他。”
“他是我老板。”
果然是主仆。说话逻辑都一样。
“算了,他让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说如果程小姐被赶出家门……你别生气,这是我老板说的。”任宋见程阅冷了脸,不免解释。什么情况,面对这个小女孩,本能的就有点怕她。任宋有点汗颜。
“还有呢?”
“接你吃饭。”
“接我去给他看笑话吧。”他都算到自己会被赶出家门,那么挨打指不定也算到了。都这样了,还请吃饭,安的什么心啊。
黄鼠狼给鸡拜年。
“告诉他,我不去。”
见程阅要走,任宋一身形一闪,拦住她。“请上车。”
任宋很高,有190公分。现在这样站着一比,他像座铁塔,程阅显得像个孩子。如果不去,跟他打一架不知道能不能赢。从哪儿下手,胜算大点呢?
“如果程小姐在盘算怎么从我眼前逃跑的话,那任宋只能说,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程阅茫然的抬起头来,“料事如神啊。”连我怎么想的都知道。
任宋脸一黑,不觉得这是恭维的话。
*
如果程阅知道沈作棠请她吃饭的地方是沈家的话,就算被任宋当蚂蚁踩死也不会来了吧。
任宋直接将程阅领进屋内。
客厅里或坐或站不下十人。
大家见程阅走进来,纷纷投注目光。
这样考量、分析、鄙视的不一目光下,程阅有点火烤火燎的感觉。当她扫到一名双手闲闲插在裤袋里的男人身上时,呆了一呆。以程阅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一个侧面,西南方的一面落地窗折射进来的阳光打在男人刚毅英俊的脸上,浑然天成的气质与生俱来,举手投足间的动作自然到理所当然。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程阅的注目,缓缓的转过头来。程阅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人家很不礼貌,赶紧低下头去。
她突兀的动作令男人薄唇轻启。
程阅现在想溜。
这个行动比思想快的姑娘真的转身就溜。就在她匆匆走出了几步后,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抵住了她的出路。
她慌忙一抬头,却见到一张颇为熟悉的脸。
男人二十七八,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站得笔直。程阅有些吱唔的想要喊出他的名字,身后的任宋却愉时的喊了出来:“沈少。”
对,请自己吃饭的罪魁祸首。
“你要去哪儿?”男人冷着脸问,似乎在生气。程阅不高兴了,你生什么气呀,我还不乐意呢。
“回家。”
“不行。”
程阅懒得理他,转身就跑。沈作棠似乎早料到如此,她刚一转身,就被他眼疾手快的捞进怀里。程阅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脸尴尬得通红。她有点保守,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跟个男人抱在一起,她有点消受不起。沈作棠看出她的不适,只当作没瞧见。垂下头,俯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在吃完饭前,你哪儿也不能去。”
磁性的声音好有蛊惑力,听得程阅又是一呆。
有点严肃的沈作棠程阅有点不适应,他们之前对话还挺轻松的,觉得他像个大孩子一样。一下,怎么变得这么……这么……
一时词穷了。
同样压底声音的程阅说:“你想请我吃饭,有很多地方可以去。为什么是你家呀?”百思不得其解。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不想知道,能让我走吗?”
“不行。”不容质疑的声音。
这时,一名年约五十多岁的妇人走到大厅来,对着一位八十来岁的老头毕恭毕敬的道:“沈老,可是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