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桐眼睛里并没有焦距,漆黑一片,犹如古井深潭一般让人猜不出情绪。
他脑部受到了撞击,视觉神经受阻暂时失明,所以,他并不知道有关小软的重大线索近在咫尺,他的注意力都在夏一飞的故事上,很明显,夏一飞意有所指。
唇角略显嘲讽,他不由得冷冷的提醒:“夏一飞,我们才认识不久。”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在短短几天之内产生这么强烈的感情,他不信。
夏一飞指尖夹起玉佩放在陆维桐眼睛下面,似乎是好心的让他仔细端详,她都被自己的残忍惊呆了。
笑容晦涩,声音却柔婉暧昧:“认识不久又怎样?火花之所以绚烂,就在其碰触的短暂。哪怕仅仅是一刹也好,又何须长久?”
慢悠悠的将玉佩重新塞在口袋里,她起身坐在陆维桐身侧,幽幽地说:“火花的耀眼,正如心底的悸动,那刹那间的感觉,便足以令人一生难懂,更或许是一生难忘。。。”
眼前,又出现了少年那张英俊的脸,还有那枚野花做成的戒指。。。
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
八月底的呼伦贝尔草原,秋草已经泛黄,山坡上的一棵老榆树很有点岁月了,伸出长长的枝条,在草地上投下一片浓荫。
树下静静的立着一对少男少女。
女孩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体态略胖,肤色微黑,剪着男孩子一样的短发。
少年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身材修长挺拔。
如玉的长指在女孩额头上轻轻一戳:“找你半天了,说,跑哪儿去了?”
女孩傻傻的笑了,露出缺失的大门牙:“陆哥哥,大辉二辉合伙欺负我,我找他们算账去了。”
“欺负你?”
少年漂亮的眉头轻轻拧着,想了想,他弯腰随手折了一朵小野花,在指尖绕了几下就做成了一枚美丽的戒指,他轻轻将戒指递给女孩。
“每天戴着它,就说是陆维桐给的,一定没人敢再欺负你了。”
女孩把小脏手在裤腿两侧蹭了蹭,举着野花戒指高兴得跳了起来:“太好了!我收到陆哥哥给的礼物了!”
少年又一把将她拎到身前站好,双手环胸居高临下静静的看着她:“知道赠送戒指的意思吗?”
女孩呆呆的点了点头:“知道呀,就是结婚的意思,我要给陆哥哥当媳妇儿了吗?”
少年含笑反问:“你愿意吗?”
女孩露出了两个大豁牙:“愿意,跟着陆哥哥,有肉吃!”
少年默默看了眼不远处在啃着骨头的一只小狗狗,又将视线移了回来:“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这样吧,十年!十年后你还留着这枚草戒,我娶你!”
“好!”
女孩爽快的答应了,将草戒戴在了指尖,还翘起了兰花指,心里美美的。
良久,她在少年的注视下在裤兜儿里掏了半天,好不容易拿出两只玉佩。
她认真看了看,两只都是婴儿拳头般大小,一只金镶玉的造型,一只雪白无暇。
她像是很不舍得,想了半天终于将那支金镶玉的递到了少年手里:“给你。”
少年淡淡看了眼手里的玉佩,那支雪白无暇的虽然底料不算好,但好歹也是真货,能值一两百。他这只金镶玉的,颜色大黄大绿俗不可耐不说,还都是塑料搭配石粉加工成的,十块也没人买。
他挑了挑眉毛:“为什么要给我?”
女孩嘟着嘴巴:“这是我爸爸从云南买回来的,我很喜欢,我的朋友们都没有呢。我觉得那只黄黄绿绿的更好看,所以送你了,订婚礼物!”
“你的眼光还真是。。。”
少年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但还是高兴的将玉佩收好放好。
“陆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女孩满意的笑了,一根黑胖的手指放在嘴巴里叼着,另一只手笨拙把白色玉佩挂在胸前,一脸呆萌样儿。
少年忍住笑意在她肥嘟嘟的脸上捏了一下:“因为你好软啊。。。”
一枚草戒和一块玉佩,这算不算是木石前盟?
不过如果她没记错,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木石前盟,最后到底抵不过薛宝钗的金玉良缘。
夏一飞收了思绪抹了抹眼角,身边,陆维桐早已疲惫的沉睡过去,她红着眼睛躺在他身边,两手 紧紧搂着他的腰,真想一辈子都这样抱着。
楼上的卧室里床很大,但是她不想去,就是要跟陆维桐挤在沙发上,有他在的地方,她的人生才有航向。
夜长长,思绪也漫长,不知不觉,陆维桐的后背被浸湿一片。
半夜,当身后的夏一飞终于传来均匀的鼾声,陆维桐的眼睛突然缓缓睁开,那对眼眸非常澄澈,睫毛闪动了一下,他再也没有入睡。
到底是什么,会让一个小人儿流泪整夜?
新的一天到来之后,夏一飞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摸陆维桐的额头,确认他一切安好,她飞快的洗漱一下就开始做早餐。
等她端着一锅煮泡面走过来,发现沙发上只剩了条毯子,陆维桐不见了。
心跳漏了一拍,他行动不便,这是到哪里去了?
“维桐?”
她放下锅子,听见卫生间有些响动,赶紧跑过去一看,陆维桐简单的洗漱完毕,用毛巾擦了擦嘴,又摸索着拿起剃须刀。
听见有动静,陆维桐皱了皱眉:“夏一飞?”
“是我。”
“出去!”
“不,还是我来帮你吧,你需要什么?”
陆维桐眉头拧成竖线:“不用你帮忙,赶紧出去!”
“我不!”夏一飞很坚决,听说刚刚残疾的人都会有抑郁症,这段时间自杀率是极高的,他拿剃须刀的姿势有些诡异,怎么看都像是要抹脖子的感觉。
陆维桐恨恨的放下剃须刀:“你在提醒我,我是个废人!”
“我没有,我只是想看着你,你当我是空气不存在就好。”
怕陆维桐生气,夏一飞干脆从身后抱着他,小脸贴紧了他的后背,一副死也不走的样子。
“你真的不走?”
“不走!”
夏一飞很坚决,一想到陆维桐刚才一个人穿过客厅摸进了卫生间,她就后悔,他活在漆黑的世界,这正常人几秒钟就能办到的事,他得摸索着走了多久?他一定很懊恼吧?
陆维桐的身子颤了颤,良久,他咬着牙开始抽皮带:“别后悔。”
夏一飞见他已经要去拉拉链,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尿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