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天气难得地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我穿着最简单舒适的棉麻长袍,只在身上洒了一点茉莉花味的花露便打车前往严老师的住处。
今天的装扮走的是森女风,虽然我并不是什么文艺少女,但严老师是手艺人,必须得让他老人家看的过眼才有得谈。
严慎知老师的住在密云,独栋小院儿被茂密的花草装点成了原生态花园,推开铁门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座木雕,有成型的也有没成型的,全都被严老师放在了一起。
屋檐下一名戴着眼镜的老人正摆弄着手里的木头,察觉到我的到来之后抬起了头,伸手推了推眼镜,“颜霜迟?”
“嗯,严老师好,真是冒昧了,突然来拜访您。”我连忙弯腰伸出双手握住严老师布满木屑残渣的手,“我前些日子在鞋底上雕刻了一朵牡丹花,想来向您请教一些问题。”
“我听你学长说了。”严老师憨厚地笑了笑,转身推开木门往里走,“快进来坐,老婆子去买菜了这会子还没回来,你今儿就留下来吃饭。”
“那太麻烦您了!”我连忙拒绝,“我来打扰您已经很唐突了,您还留我吃饭,那我心里真的会过意不去。”
“你一个小女孩儿哪里来那么多礼数?”严老师回过头嗔怪地瞅了我一眼,又走到桌边给我倒了一杯茶,“我们两个老人吃得了多少东西?你不留下来吃饭,可害得我们要吃冷饭呢!”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再拒绝就显得不礼貌,便答应下来,“谢谢严老师,一会儿我多拍几张照片发给学长看看,一定会惹得他眼馋。”
“哈哈哈哈,对,你发给他。那小子也不知道来看看我,真是坏了规矩。”严老师说完佯装责怪地垂下眼睑,“你回去就告诉他,还不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他以后就不用来了。”
“我一定把话传到,那学长可不得眼巴巴地立马赶过来啊?到时候您就别给学长做好吃的,让他饿着肚子回去,那他兴许就记住了。”
“你这个机灵鬼的主意倒是多!”严老师开怀大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那牡丹花的样子可拿来了?”
雕刻的基本功是绘画,其次才是用刀,最后是力道。我虽没有系统地学习过,但知道一些皮毛,所以昨天就准备好了图样带过来。
严老师接过我的图样凝神看了几眼,眉头皱了又展,最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作为一个外行来看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比那小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您谬赞了,我总觉得这牡丹少了点什么东西,但又说不上来。”
“少了点贵气。”严老师说完就拿出一只铅笔在我的图样上画了几笔,一边说,“这牡丹是花王,你放在鞋底上本就不符合规矩,下笔的时候心里没底儿所以就没了精气神。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想着创新,可是规矩就是规矩,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我点了点头,“严老师说得对,我是实在没有办法所以才试了试。”
“小姑娘能有什么迫不得已的时候?”严老师闻言扭过头瞪了我一眼,“拿回去改改,这才是牡丹的样子,以后别弄错了。”
“嗯,谢谢严老师。”
我双手接过图样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包里,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拉开,一名体态丰腴的老婆婆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菜篮子。
“我来吧!”我连忙站起来走上前接过了菜篮便往厨房走。
“这是哪个孩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二徒弟的小学妹,来我这里请教点事情我,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你这个老婆子哦,真是一点记性都没有了。”
“你说我没记性啊?你今儿早上拔了塞子没放回去,整个水壶的水都凉了,是谁没记性啊?”
身后传来严老师和他妻子的对话,虽是互相埋怨,但在我听来却那么的温馨。
我想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状态可能就是这个昂子,互相埋怨互相不解却没有办法分开,又或者说舍不得分开,两个人像是两条藤蔓,扭扭曲曲地缠绕在一起,这一缠就是一辈子。
想到这里,脑海里就又浮现出了顾辰的脸。
他是我的初恋,我同样也是他的初恋。在我们最好的年纪,我们遇见了彼此,一开始单纯得美欧任何杂质。我们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甚至一个眼神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或许就是从我知道他家里很有钱的时候开始的吧。
他整个人变化非常大,对我也没了以前的细致呵护,但是在我看来这些都是正常的,毕竟出了校园的我们都会被社会磨平棱角。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的棱角是被顾辰的心机所磨平的。
“放着我来吧,你出去陪老头子聊聊天。”严老师的妻子走进来就挽起袖子,“他最近真太闲了,有事没事儿就跟我发脾气,我看啊就是没人陪他说话,他不乐意了。”
我莞尔笑了笑,连忙点头,“我帮您摘完菜就去陪严老师。”
“不用了,你现在就去。”她说着就把我往门外推。
我推迟不过最后便离开了厨房来到客厅和严老师坐在一起,随便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默的气氛,“严老师,现在好多人花大价钱买您的雕刻作品呢!”
“哼,都是些不懂艺术的人,买去了有什么用?”严老师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个紫砂壶,“现在愿意静下心来感受工艺品的人太少了,哎……老一辈留下的东西越来越不被人理解了。”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立马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顺势说,“确实如此,但也有很多懂艺术的年轻人啊!这不是还有我们吗?”
“也是。”严老师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犹豫了一会儿,试探地开口,“艺术不能被糟蹋,我觉得还是懂艺术的人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才能更好地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