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天宋皇帝在麟德殿设宴,邀三品以上大臣及其家眷共迎新岁,国公府一行在酉时抵达宫门,一下马车就看到了等在寒风中的秦昊和秦昊身后的一顶小轿。
段弘一怔,稳步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嗯,”秦昊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段大小姐来了吗?母妃担心段大小姐的身体,特地命本王前来迎接。”
“谢陛下隆恩,有劳贤妃挂念,臣铭感五内,”段弘再次躬身作揖,“没想到竟劳烦王爷亲自来迎,下官惶恐。”
“无妨,段大小姐人呢?”秦昊有些不耐烦。
不知道母妃是不是故意的,竟提早了半个时辰就将他撵到宫门口来了,他就愣是在这里站了半个时辰,而他越是不想让人注意到他,那些入宫的大臣就越是要凑到他眼前来奉承几句,天寒地冻的,真是糟心!
段弘立即将段南歌叫到身边,还顺便将段子恒也叫了过来。
今夜的段南歌没将自己的脸涂得跟鬼一样白,这让段弘安心了不少,那在脸颊上晕开的胭脂恰到好处地遮掩了“病容”,段南歌还颇有诚意地穿上了一身鲜艳的嫣红,这一身装扮明艳动人,只可惜绵软的身姿到底还是泄露出几分“病态”。
见到秦昊时,段南歌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有欣喜涌入,眸光流转,仿佛映入了星光点点,摄人心魄。
秦昊看得呆住。
微微扬起嘴角,段南歌在秦昊面前站定,摇摇晃晃地福身:“见过王爷,王爷怎么在这里?”
秦昊回神,有些慌乱地垂下眼:“母妃怕你受凉,特地备了轿子,本王送你去麟德殿。”
“多谢贤妃娘娘和王爷关怀。”段南歌再福身,可腿一软人就往秦昊怀里栽。
上一次她为了骗过秦昊,往自己的里衣上洒了不少药汤,弄得自己满身药味儿,因此她只从秦昊的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却不确定那是不是她曾闻过的那个味道,这会儿宫宴尚未开始,秦昊的身上还没有沾染上其他味道,刚好是个确认机会。
秦昊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拉住段南歌,顺势就将人搂进了怀里。
“没事吧?”
眸光一闪,段南歌稳住身形,推开了秦昊。
“南歌无状,请王爷恕罪。”好像有一点点不一样,今日秦昊身上的味道浓烈了一些……
段弘的青筋一突,偷偷瞪了段南歌一眼。
这丫头真是胆大妄为!
“呦呦呦,”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秦渊打着把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戏谑的眼神在秦昊和段南歌之间来来回回,“美人投怀送抱,四皇兄艳福不浅啊。”
大庭广众之下就往男人怀里钻,这妖女做什么呢?
秦昊的眼神一沉,心中不快。
自打他回京之后,秦渊就总在他身边打转,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偏兄弟几个之中他最是不喜欢秦渊。
“轿子在后面,别着凉了,”拉了段南歌一把,秦昊就转头看着秦渊,“五皇弟怎么才来?”
秦渊痞痞一笑,颇有些自得地说道:“臣弟也想早些过来,免得父皇念叨,可天香楼的美人们不肯放臣弟离开,臣弟也没有办法啊。”
秦昊嗤笑一声:“五皇弟这才是艳福不浅。”
“非也非也,”秦渊晃晃悠悠地走近秦昊,故意凑到秦昊耳边低声道,“若四皇兄去,那些美人也会缠着四皇兄不放的,四皇兄要去吗?臣弟帮你介绍几个?”
秦昊的脸色一沉,怒瞪秦渊一眼:“五皇弟的美意本王心领了,可本王不像五皇弟那样清闲!”
话音落,秦昊转身就走。
装腔作势!眼中有暗芒闪过,秦渊折扇一打,又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不去就不去,四皇兄你等等臣弟啊!”
段弘也连忙嘱咐段子恒道:“恒儿,你跟着一起,千万别让南歌惹事。”
“是!”段子恒应一声就匆忙跟上秦昊,可转念一想就觉得段弘那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儿。
别让南歌惹事?南歌?惹事?那个病恹恹的南歌?
不去理会外面的明争暗斗和凛冽北风,段南歌坐在小轿里惬意无比。
这小轿虽小,从外面看毫不起眼,可里面却十分精致,除了锦缎包着的坐垫、靠垫,还有热茶、手炉、炭火盆,但凡能取暖的东西这小轿里可谓是一应俱全,连茶水都是添了药材的药茶,为了让她入宫,贤妃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可正是这一点让她十分不解。
贤妃没见过她,也不了解她,到底是看中了她的哪一点,才会为了让秦昊娶到她而不遗余力?果然是因为独孤家?可一个远在北凉的独孤家,还比不上近在京中的左相府吗?更何况左相府的女儿国公夫人还活着,可独孤家的那个女儿早已经死了。
小轿外,秦渊和段子恒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秦昊和白茗则默不作声地跟在旁边,因为去往麟德殿的这最后一段路不能骑马,轿夫走得再快,一路上也会碰到不少大臣和他们的家眷,而段国公府的人走得再慢,也是不远不近地走在秦昊一行身后。
因此夜幕之下,这一条宫中小路上就出现了一幕有趣的景象:段子萱搀着国公夫人走在后面,秦昊阴沉着脸走在小轿旁边,而坐在轿子里的显然就是“病弱”的段南歌。秦渊已经能想象到今夜过后,段子萱、秦昊、段南歌的这段三角恋情又会传出怎样的新篇,当然,秦渊并不介意亲自编写一段。
所谓传言,虽然只是坊间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是故事,是玩笑,却也能左右京中权贵的想法和行为,尤其是那些将颜面视为珍宝的权贵。
小轿抵达麟德殿时,距离宫宴开始还有一段的时间,大臣们都带着各自的儿子等在东偏殿,而女眷们则在西偏殿里闲聊。
指挥着小轿停在西偏殿的门前,秦昊转身,亲自拉开了轿帘:“到了。”
“有劳王爷。”段南歌扬了扬嘴角,慢悠悠地从小轿里钻了出来。
白茗候在一旁,准备扶段南歌一把,可手都还没抬起来,人就被秦渊给挤走了。
“诶呦呦,段大小姐可当心着些,”秦渊一把抓住段南歌搭在轿门上的手,暗使了一个巧劲就不着痕迹地将段南歌从小轿里拉了出来,顺势带到自己身边,“当心,当心,这麟德殿里什么都好,就是台阶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