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依旧是整齐一致的马蹄声。
仿佛车内的一切,根本就没有人关注。
又仿佛,根本就没有人敢选择关注。
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素兮紧紧地用双手圈抱住自己。
终究,还是止不住几声猛烈的咳嗽。
突然便忆起,她之前淋了一场大雨,不可避免地染上高烧。
那会儿瞧他动怒的模样,分明是对她的身子极为在意的。
可这会儿……
借着隐约的光线望向被他甩至远处的衾被……分明是那般近的距离,却因着他横空拦阻,永远都无法企及。
那被撕扯得斑驳的衣料碎片,竟似最无情的嘲讽,将她狠狠奚落。
呵……
竟然,又是这个动作呢。
永远都只能用左右臂拥抱自己,永远都不能让自己拥有安全感。
永远都不能……
陈一澜那丫头一语中的,如果当真能回得去,少不了得给她买些垃圾食品慰劳她那颗料事如神的脑袋瓜子。
唇轻扬,那抹苦涩被生生遏制,显露出的,竟是完美无缺的笑靥。
谁说她没安全感?谁说她只有自己能够依靠?
谁说她遇到伤心只能独自饮泣?
谁说心里弱得要命,外表还非得表现出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谁说她骨子里就是犯/贱?……
不……才不让陈一澜那丫头如愿呢……
呵……那丫头向来都是嘴上不饶人,若当真被她知道了,非得狠狠耻笑她一番不可呢……
突然便想起那一次,那丫头预言她不出三天便会被御翊抛弃,结果三天后,看着御翊依旧每日徘徊在公司和她之间,大有舍江山而取美人的趋势,她愤愤地朝她砸下一盒巧克力蛋糕:“小心又长肥!”果真是,输了还得没心没肺地诅咒她。
之后,参加两人的婚礼,陈一澜那丫头狗嘴里还吐不出象牙:“羽淋你丫就一倔性子……死守着得不到的……看哪一天御翊追你追累了,把你后悔死……离婚的时候千万记得通知我一声啊。彩礼给的少了些,那庆祝你重获单身的钱姐姐还是给你预备下来了。”
当时身旁的他是怎么说来着呢?
礼服笔挺,气宇轩昂,丰神俊朗,那完美的唇瓣勾勒起完美的弧度,而那深邃的眸子里,流露的,是一抹腻歪。
笑着一张优雅的俊颜,他将她揽紧在怀中,从容不迫地倾吐那几个字眼:“我想,陈小姐那笔钱可以存下来以备自己的不时之需。”
虽然他是笑着的,不过她可以肯定,彼时的他铁定将陈一澜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事后,她很无辜地遭到陈一澜的痛宰。
美其名曰不宰白不宰,自有人掏腰包,你心疼个什么劲啊?
只恨得她想掐她。
他的经济大权可全握在她的手里。
他的钱不就是她这个老婆的钱吗?
不过对于请客这种事,一向便被她剥削惯了,也就懒得发作了。
“羽淋,我再跟你打一个赌,就赌你有一天倒追他却被他嫌弃。怎么样?敢不敢赌?”
“神经。”
“那就赌他有别的女人。”
“无聊。”
“那就赌他……”
“妩媚又妖娆的陈小姐,建议你找赌博的人的话直接奔黄钻景苑B栋楼18层的淋希,最近她被她老公冷冻了,正闲得发慌……”
“得,你这女人就犟着吧,我可眼瞅着你们的离婚证了啊。”
“陈一澜,你丫存心的是吧?”
“我这不是担心哪天伤你的那个人回来了你就又八爪鱼一样地倒贴上去了吗?提前给你打好防疫针,也省得到时候你搞个婚/外情。”
“陈一澜!我强烈申请和你绝交!”
“申请驳回。”
“我反对。”
“反对无效,请参见相关绝交守则再提此议案。”
……
马车内,素兮索性将自己的双臂放下,服帖地垂落在已然僵硬的身体两侧。
唇畔的笑,却是一点点地加深。
望着眼前那张阴霾的脸,吐气如兰:“相公不是一向对女人来者不拒吗?如今我那四弟一番心意,相公竟然还不屑一顾?倒是令素兮大开眼界了呢……”
柔弱的女声,无形之中添染了一丝娇嗔妩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究竟是尽了多大的努力,才使得自己的声音没有一丝的轻颤。
沉默。
死水般的沉默。
寂然一片。
御翊眼神微动,那股好不容易稍微平息的怒火,仿似愈演愈烈。
“看来为夫在素兮的眼中,还当真是应了那句‘随时随地发/情’的话了。”淡漠的声音,磁性依然,隐约可闻那丝轻笑绝世,“不过,素兮可曾想过,你那体贴人的四弟为何不选个良善人家的女子,或者直接青楼女子,再不济将他哪房的妾室送到床上也成,却偏偏,设定了将你的娘送上。呵……聪明如素兮,不知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愿让自己多思?”
其实,送什么女人,都无所谓。
但是送上她父亲的女人,尤其是正室,那便绝对有事。
身为堂堂王爷,荒淫些又有几个人敢在当面说人是非?只不过,那荒淫的对象是他的岳母大人,是伊臻均的老婆,便绝对不行!
先不说伊臻均好歹是一个礼部尚书,淫/人家老婆,本身便已是大罪一条。
再者,这淫/人的人偏偏好巧不巧便是那女人的女婿,呵……这么一出精心安排的伦理闹剧,其中的深意,只怕是要闹到皇宫里那位主子面前去。
跟御翊作对,也是需要极大的资本的。
想要绊倒他,更是难上加难。
现在的伊臻均身处要职,又兼之与皇家攀上了这门亲戚,该是谨守本分才是。
最终的最终,素兮却不确定起来她那位无良的爹爹命他的儿子做这些,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了。
只是,眼前的形势,却不允许她对御翊低头:“先暂且不论这所谓的真相只是相公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片面之词,即使事实当真如此,我娘那姿色,想必相公接收了,也不亏。”
呵……她的娘亲呵!
说出“娘”那个字,曾经被狠狠折磨的身子,便又是止不住地泛疼。
伊府那个人间炼狱,果真是和她八字不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