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急匆匆去救人,却又顾及今日是林宛如寿辰,素兮急急忙忙间便随着春兰做主穿戴上了一件淡紫色的袒襟云锦纱曳地长裙。发丝也来不及梳理,由着熏婉兰搀扶便赶去了轩榭。
如今突地陷入昏迷,那半边青丝散落在身侧,衬着白皙的面庞更为苍白,急煞了一旁的熏婉兰。
“废材,你不是会轻功吗?倒是快些啊!要是素兮姐姐有事信不信我直接阉了你!”
“凭你的实力恐怕还办不到阉了我。”
素兮昏昏沉沉,恍惚迷离间,听得的是熏婉兰威胁焦虑的声音以及那漠然的男声。
怀中倚靠的,却并非那个熟悉的胸膛。
亦,没有那熟悉的气息缠绕周身。
耳畔有风拂过,带着微微的刺痛。
睁开眼,她强自笑着一张颜,对上那不甚陌生的男子俊颜:“有劳了。”
回答她的,是熏婉兰的一声惊呼:“素兮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疼?你等等啊……废材现在带你去解毒!马上就会没事了……”
只不过是小小的蛇毒罢了,她又怎会放在心上?
“碧菊她……”
刚开口,却被头顶的男声蓦地打断:“她没事。”
“她……”
“五十大板被人暗中拦下了。”简短的一句,却不再继续。
不过仅仅这些,已然能令素兮安心。
“那个暗中拦下的人是谁?”熏婉兰疑惑的声音响起,素兮竭力想要听清男子的回答,良久,却只入耳二字:“自己去查。”
不甘不愿的声音,隐约中竟还带着赌气的成分。
素兮微愣,意识渐失,也不再多言……
“喂!说话讲半句留半句,你不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吗?臭废材,我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是卖身为奴给我了,我是你主子!瞪什么瞪?白纸黑字在那儿写着,我一没拿剑逼你,二没拿毒迫你,是你自己心甘情愿按下的手印……”说到最后,女声竟渐渐弱了下去,“好吧……我承认那忘忧散是我一不小心洒到酒里的……但绝对是不小心的……你也瞧见我自己也中了那东西了……”
耳畔喋喋不休的声音,轻染的愤愤,其间一抹不可见的尴尬。仿佛做错事的小孩,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素兮暗自好笑,脑海中闪现的,却是在刚刚在夹道边看到的那一堆女子衣物……甚至于,那贴身的裹/胸……
御翊他,该是知道她便在林外的吧?
毕竟以他的武学造诣,若连这番动静都难以窥探,也枉学了。
明知她在,他依旧与人颠鸾倒凤……
早已司空见惯的事,为何今夜,突地便有着一丝异样。
那异样,竟令她再也无法忍受他宠幸任何的女人。
那颗嫉妒的心,以着前所未有的态势,将她彻底淹没……
明明说好了再也不过问,再也不奢求,然而心偏了,会那般容易便恢复如常吗?
呵……竟不知,已然爱到难以自拔……退无可退……
*
“羽淋,我再跟你打一个赌,就赌你有一天倒追他却被他嫌弃。怎么样?敢不敢赌?”
“神经。”
“那就赌他有别的女人。”
“无聊。”
“那就赌他……”
陈一澜那大大咧咧的声音犹如梦魇,竟是挥之不去。
素兮再醒来时,眼前是那镀黄暖帐,金碧辉煌中露了一丝冷漠刚然之气。
这,不是属于她的锦榻。
更,不是她的素紫阁。
“怎么还不醒啊?那毒不是已经去了吗?”
“熏婉兰,再不停止聒噪,信不信本王直接将你给丢出去?”
心,咯噔一下。
竟不曾想,他会出现。
那夜归府,他和她,也便缘尽了吧。
寿宴将她摒除在外,不正是最好的证明?
还有在林内他与安淋沫的激狂……不正是他在向她宣告他已然弃了她?
如今他莫名出现,为的,又是哪般?
闭眼,不敢让自己有遐想的念头。
“凶什么凶啊……人家也只不过是担心嘛……”
“担心到喂错药差点害死她吗?”
女声一怔,瞬间变得柔弱起来,嗫嚅道:“这……人家这不是情急出错嘛……”
“一句情急就将所有的过错推了?”声音讥诮中是固有的冷冽。
“好啊你!老娘这住了不到三日便不被待见了!回头我告诉我哥,让他给你断了那药,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再欺负我……”
“你敢!?”咬牙切齿的声音,无需睁眼,素兮便能够想象那张俊颜的阴沉。
“敢情翊冽王爷是凭借着某样东西才能够在众多女人当中游刃有余的呀,看来来了王府这一遭,倒是又多学了一门学问了。”揶揄声起,一个逆光的身影徐徐走了进来。面目俊朗,似笑非笑。
御翊斜斜地瞥了一眼那临近的身影,刚想开口反唇相讥,却在余光扫向床榻的身影时立刻噤了声,不置一词。只是那冒着火光的眼眸,却是令人心惊。
“七爷,你总算是来了,那灵芝草带来了没啊?可等着你救命呢。”熏婉兰也不多加寒暄,直奔主题。
不过瞧着只有段齐豫一人来了,她不免心下嘀咕:废材这男人的轻功退步得还真不是一点两点。让他请人,老半天不说,自己也冒得没有踪影了……
俊脸浅笑,段齐豫一袭锦缎银衫,明明有着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风采,却有商人的市侩:“熏姑娘当我是卖药材的不成?七爷我做的可是古董玉器买卖。”
“谁不知道七爷你路子宽门道广,这小小的灵芝草定然是不在话下了……”
“这大半夜将我从温柔乡给拉出来为的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委实是有些伤心呐。”叹惋的声音是特意的拉长,段齐豫侃侃而道,“虽说熏姑娘这马屁拍得不精,但七爷我还是挺受用的。东西嘛……正在路上。七爷我自认也算得上是个与人为善之人,只要某人肯开尊口求上一句,我自然是立马奉上。”
一时之间,竟是没了声音。
素兮心道自己这蛇毒当真有这么严重吗?
竟到了得动用灵芝草的地步……
只不过,这段齐豫也太过不仗义了些。
虽说她经常到玉芳斋讹诈他,但好歹两人也算得上有些交情了,这起码的道义相帮也是应该的。
何况他和御翊还有结拜之义,更不消说救治于她了。
这会儿倒好,似乎不讹上一句某人的金口玉言便不罢休……
若没有那夜,恐怕他还会为她而开口吧。
犹记得他厉声质问她府上那位无良的爹爹和四弟的丑行,还有他染血的手臂。
无论她有没有做,她府中的好父亲和好弟弟做的事情,都成了脏水往她身上泼。
一个胆敢联合家里人设计他的女人,御翊他,自然也不会再对她有兴趣。
陈一澜的话,再次命中……
难怪乎当初不愿和她打那个赌。
想来,也算得上是自己潜意识里在害怕吧……
重新睁眼,刚想开口说无所谓了,却不想听得某人不顾形象的一声“噗哧”,话语出口,带着肩膀的颤动。
“御翊,你这唇什么时候变成两根腊肠了?哪位能工巧匠的手笔,告诉我一声,回头我也向他好好讨教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