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采薇被拖进了治疗室里打了两针才安静下来,我乘着医生护士忙里忙外的时候,在门外往里偷窥。
她的手脚被固定在特殊的病床上,已经在药物的作用下安静在睡着了,憔悴的面容早已失去往日的光彩,我再也想像不出曾经的那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企业界女强人的形象。
也许是因为我和医生护士都混熟了,在我偷窥的时候他们并不往外驱逐我,甚至并没有
阻止我拍照,不过,我也没打算将这样的照片公诸于众,否则真让张落尘说中了,记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我一直怀疑,一个精神病患者可能叫喊出诸如“诉诸法律、起诉”之类的语句吗?我记得她刚被拖下车的时候,就是这么喊的。
可惜她后来再也没有喊过这样的话,只要一醒过来就会大喊大叫,但反反复复地只重复一句:“我没病,放我出去。”
“放心,再过两天她就不喊了。”张落尘见我眉头紧皱,安慰了我一句。
这样的情形在后来的几天里一直持续着,范采薇大部分的时间四肢都被固定,然后打针,沉睡。
我怀疑,就是正常的人经过这样的“治疗”,会不会最终也沦为一个真正的精神疾病患者呢?
张落尘说他们针对每一个病患的具体情况,都会有一个治疗的计划和措施,这在我之前查阅的档案里也得到证实,这些也确实也许多病患 必然经过的一个疗程,已有许多病患经过治疗病愈出院的。
但范采薇每一次醒来大嚷大叫的时候,我的心总是莫名地抽紧,直到她又一次被打针沉睡。我希望她能够快一点进入下一个疗程,不再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的神经。
受其影响,一连两天我基本上没有做什么工作,只与几名医生和护士聊了一些老生常谈的事例,也没有新的收获。准备熬过最后的几天,就结束在精神病院里的工作。
也许是因为我曾经在刚出道时就采访过范采薇的缘故吧,更或者是因为张落尘说的那一句关于华远山的话,我在不知不觉中对范采薇特别的关注,几乎与关注秦筱玉的热度相差无几。
不过也幸好这几天华远山没有来,心中暗暗地为他舒了一口气。
有时候也会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进行对比,暗想,为什么他身边的女人都是如此莫名其妙?秦筱玉、范采薇以及那个欧阳秋,一个比一个怪诞,除了那个许翘之外,就没有正常的了?
不得不联想到那一句忠告:离他远点。如果他身边的女人这么说的话,还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乔阳阳也这么对我“忠告”?
那个叫做阿旺的男人再也没有来过,任由范采薇在精神病院里经受冰与火的考验,四年前那一对人人钦羡的美满爱侣早已不复存在。
两天后,范采微果然象张落尘说的那样不再喊叫闹腾,变得有些痴呆迟钝,张落尘又笑着对我说:“再过两天,她就会和其他人一样,在走廊玩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了。”
那时候我忽然觉得,张落尘那张笑容是有多么的邪恶。
然而张落尘的预言一一地言中,两天之后,当童谣声响起时,范采薇真的就出现在走廊上,与其他病患一起玩一二三木头人,而且对游戏规则一清二楚,绝不犯规。
在我看来,这大概是疗养院对于每一个精神疾病患者治疗措施必走的一个疗程吧,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会对此产生任何怀疑。
久违了的华远山终于“出差”回来了,在他出现在疗养院里的时候,范采薇正在走廊上玩游戏。她停留在离大灰狼何顺最近的地方,何顺也正数着一二三向她一步步跳过去。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范采薇,所以很清晰地看到,她见到华远山时的眼睛一亮,迅速向他跑去,抱住了他:“远山救我。”
华远山先是一怔,看了看眼前的女人,问:“采薇,你怎么?”
而此时张落尘和另一个护士已朝他们飞奔过去,想将范采薇拉离华远山,范采薇死命抱住了华远山的腿,继续哭喊着:“远山救我、救救我。”
秦筱玉突然从病房里奔了出来,对范采薇又拉又扯又骂:“放开我哥哥,放开,死女人。”
“犯规犯规了,输的人要开膛破肚哦。”何顺不依,也冲向范采薇又拉又扯,要将她带走“开膛破肚”。
一时间整个病院乱了套,到处是病患跑动呼喊的声音,热闹得象菜市场,医生护士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们几个拉扯开。
我无意中看到张落尘的嘴角一抹得意的笑,忽然之间明白过来,秦筱玉就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因为之前她一直在睡觉。
不论张落尘的目的何在,采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刺激患者,都可谓令人不齿。张落尘在我心中的形象打了个大大的折扣,觉得乔阳阳在他脸上打的那个叉一点都不冤枉。
范采薇又一次被拖进治疗室里打针,筱玉也被拖回她自己病房,华远山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同时发呆的还有我,耳边响彻范采薇最后的竭斯底里:“远山救我……”
范采薇能够在第一时间认出华远山,以及她的求救,分明就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她的竭斯底里完全是被迫与无奈,一个正常人在那种情况下也可能被逼得发狂的。
总之在那一时刻,我确定范采薇没有疯。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被刺激到什么样的程度,满眼含泪,冲到了华远山的面前,使劲摇着他麻木的双肩喊道:“她没病,华远山,你救她,救她。”
华远山抓住了我的双手,将浑身颤抖的我拥进他的怀里,轻声说:“好了,没事了,好了,冷静……”
但其实,我感觉到了他是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冷静,再冷静。
因为他的身子也在微微地颤抖,他抱着我的双手冰凉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