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圆因为我和华远山的事,已经整整两天不跟我说一句话了,直到我将一份“全家桶”放在她的面前,她拿起一块大鸡腿狠狠地咬了一口,笑了。
“好吧,我们两讫了。”
果然吃货还是用美食来比较容易打发。
袁圆吃完了最后一个鸡块,打了个饱嗝,兀自心有不甘地说道:“哎,那可是我的初恋耶,几个破鸡块就把我打发啦?”
我哭笑不得:“哎,那也算初恋?是你自作多情的好不好?你不是还说树太高吊不上的嘛。”
袁圆舔着手指头,歪头想了半晌,对我的说法表示没有意见,自语:“上哪去找棵刚刚好的树呢?”
这时隔壁座的有位个子高高的男生走了过来,双目直勾勾盯着袁圆,袁圆有些兴奋地迎向他的目光,我心里也犯嘀咕:“这么快就有树主动向她位移了?”
“请问这个姑娘……”
袁圆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开心地仰着脸傲骄地自我介绍:“本姑娘名叫袁圆,往这走到对面的岗亭就是本姑娘的大庙。”
那棵“树”却将目光迅速转向了袁圆面前的“全家桶”,问道:“请问姑娘这个桶还要不要?我儿子幼儿园要做手工,麻烦你……”
袁圆满腔热切化作了一脸沮丧,将空桶一推,慷慨地送出,然后潇洒地拉着我大踏步走出了麦家。
我已经给足了袁圆面子,可是走出麦家门口几步,我就实在憋不住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
“笑笑笑,吊上华远山这棵雾杉,可有你哭的时候。”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笑容瞬间凝结。
袁圆没有说错,对于我来说,华远山确实是一棵雾杉。他象在云雾之中,离我忽远忽近,当我想拨开迷雾看清他时,却又隐藏不见,待我转身时,他在身后凝望。
第一次感觉到,爱上一个谜一般的男人,真的好累。
可是,如果我不作茧自缚,又如何能够化蛹成蝶?
袁圆对我摇着头:“还是放弃华远山吧,和我一样及时抽身,至少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希望遇到适合自己的那棵树。”
我同样摇头,心已经吊上那棵树了,不知道我还来得及抽身吗?
“要不,打打许翘的主意?”袁圆的眼里扑闪着狡黠的光芒,这确实是一条可以尝试的路径。
我知道许翘一定知道很多,可是她对于华远山的事情从不肯多说一句,我和袁圆请她吃饭看电影逛街各种手段,使尽了招数也奈何她不得。
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女子,或者也可以换句话叫做圆滑,据说在华远山的身边一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要想从她的身上打开缺口实在太难了。
按袁圆的话说,那就是个人精。
最后袁圆表示放弃许翘这条路,说:“想搞定她,比搞定华远山本人更难。”她拍着我的肩膀,深表同情:“冷然,前路漫漫,你好自为之吧。人家谈恋爱是享受人生,你倒好,象炼狱。”
在袁圆第N次劝我回头是岸的时候,我动摇了。
可是,华远山一个电话,我又不可救药地向他奔去,不顾袁圆在我的身后投来鄙视的白眼。
华远山比以往更加忙碌,工作之余要跑精神病院陪筱玉,还要开车到一百多公里外的渔岛去看望范采薇与刘姨,望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我的心总是揪得紧紧的,担心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崩溃。
我问他:“为什么不把筱玉也从疗养院里接回来?”
他怔了很久很久,叹了叹气,喃喃地说:“筱玉,不一样。”
我不知道秦筱玉究竟有什么不同,但他不说,我也不能再问,怕又触到了他哪一根不可碰触的神经。本来想问华远山,为什么不带秦筱玉离开那个处处有她母亲身影的疗养院,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按捺住了,只字不敢提起。
有时候我见他实在忙不过来,而疗养院那边又告急,对他说我可以代替他去照顾筱玉,他顿时就变了脸色,恶狠狠地说:“不需要。”
他甚至从来不肯带着我一起去看筱玉,连提起筱玉都是一件禁忌的事。
那一天我正在疗养院附近的一个果园采访,想起很久没有去看筱玉了,就带了些水果,走进了疗养院的大门。
院墙上已经没有暮颜花开过的痕迹,绿色的藤蔓开始渐渐地枯萎,这是它即将落幕的前奏,再过几天就看不到它的身影,那一抹惊心的蓝,只待明年了。
时隔一个多月,这里依然没有什么变化,童谣之声如初,何顺也仍然在走廊里扮演着大灰狼。张落尘愈发的春风得意,与之相比,乔阳阳则显得十分忧郁。
秦筱玉的眸子在我的脸上扫来扫去,砸烂了水果篮,又一拳头砸在我的鼻梁骨上,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声:“走开!坏人,走开,啊啊啊——”
我试图安抚她:“筱玉,我是冷然,不是坏人,我只是来陪陪你。”
“坏人走开,啊——啊——”
秦筱玉发作开来,浑身发抖,一脸的泪,又口口声声叫着“哥哥”,护士们忙着去安抚筱玉,一边将我往外轰,我被莫名其妙地关在了门外。
我觉得鼻子痒痒的,手一摸,沾满了血。手机响起,是华远山,责备我不该自作主张去看筱玉。
“拜托你不要再去刺激筱玉好吗?”
这是他的原话,不耐烦中带着凶狠,我想起那一天在宋朝酒吧里,他也是这样对那个包着丝巾的欧阳秋这么说的。
我握着手机愣在那里,好久返不过劲来,与他的宝贝妹妹们相比,我好像什么也不是。
袁圆说:“情感中若有卑微,尊严就无处可寻。你越是低到尘埃里,他越是高高地仰起头看不见你。他若是真爱你,就不该如此神神秘秘地让你猜不透。既相爱,就该彼此坦诚相待。冷然,你有没有觉得,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让你走进他的世界里去?”
我呆呆地看着袁圆,思绪万千,竟然想不出有任何可以支持自己和华远山一起走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