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大四，课程渐渐少了，她也开始接长制作的剧本。而古泽琛是作为年度杰出青年被学校邀请做讲座的。
那天下着绒毛细雨，她打着伞等着去剧组，朦胧雨雾中，她的伞被轻轻掀起，青年俊逸的脸带着礼貌的笑，微弯着腰，问道：同学，D教学术厅往那边走？
他说他临时有事处理，跟团队分开，又是第一次来E大，所以不甚清楚地形。
顾晨曦带他去了D教学术厅，两人并肩打一把伞，走在飘雨的大学校园，郁郁葱葱，细细密密。
那次，顾晨曦首次放了剧组鸽子，坐在教室里听古泽琛的讲座，直到结束。
对于古泽琛来说，这段小插曲可能不算什么，然而，对于顾晨曦来说，他掀开她伞的那瞬间，就是一眼万年。
顾晨曦重新踏入E大医学系的路，迎面走来朝气十足又神色谨慎非常的学生正讨论着什么，他们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还有淡淡的福尔马林的气味，估计才从实验室出来。
顾晨曦有些恍然，她，曾经也站在这里，神色激昂，慷慨陈述她的发现和结论。
其实，当她得知梁暮归是E大医学系教授时，惊讶不是一分半分。
E大的医学系排名是可以挤进全国前三的，招收的学生不是有背景就是异常聪明的，而且医学系是从来不缺乏奇葩的，脾气也是格外的出挑，专业水准不到学生认可的范围老师是很难坚持授课超过三周的。
梁暮归年纪轻轻就能胜任教授职业授课，而且还能成为医学系学生膜拜的传奇，可想而知她的震惊有多大。
然而，当她认真翻完他的履历资料，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嫉妒的。
20岁便拿到哈佛医学院与商学院双博士学位，之后数年内便进驻世界卫生组织，担纲心血管方面的研究，发布相关治疗指南，后来辞职游历各国，最后归国就职于E大附属医院——曦光医院，并任教E大医学系。
梁暮归从不会因为临床工作而耽误教学质量，顾晨曦坐在教室最后面的时候，梁暮归正形象类比讲着大脑的神经传导系统，深入浅出特别容易理解，他神情专注，声音清越，仿佛接收不到任何干扰。
顾晨曦似乎也没有听见周围讨论她的声音，两节课不下课，八十分钟，她坐着看他。而这整整八十分钟，也足够她想清楚一些事情了。
下课后，他身边围了一群人提问，而她的身边也围了一群人。大概是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梁暮归望过来，看见她，眼神顿了一下，遣散了身边的学生，朝她走过来。
周围的骚动兴奋明显炽热了。
梁暮归蹙眉，只是一个眼神扫射，那些闪着八卦光辉的星星眼立马作鸟兽散，清场特别快，有些胆大好事的还一步三回头，但迫于梁暮归的气势，走的念念不舍。
或许是上课站累了，梁暮归就坐在长长的阶梯式桌上，背对着黑板，扶了扶眼镜，白润指尖还残留着粉笔灰，他抬头望向她。
“有事？”
顾晨曦点头。
“我想要考你的研究生。我的档案虽然停在大四，但最近五年都在加强专业的学习，现在归校补加一年的实习，我想专业水平应该不会输给在校任何一个本科生。”
梁暮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眸开始出现染墨般的光泽，沉的犹如吸魂的漩涡。
“觉得好玩？”
顾晨曦否定得铿锵有力，“并不。”
“一个医生最基本应该具备的，你的观点。”
顾晨曦沉思半刻，道：“三分慈悲心，三分敬畏心，四分本心。”
梁暮归注视着顾晨曦，金边眼眶后闪过一丝精光，再仔细看，细长的凤眼里没有半丝情绪，一字一顿，“我的研究生，很难。”
或许是觉得叙述不到位，梁暮归扶着眼镜框，不痛不痒的追加修饰词，“变态级别。”
他才开始教学的时候，同学见他年轻，多少有些嚣张，加上基础课程简单，第一周是全勤，第二周到了一半，十多个人没有假条，第三周基本不用点到就能数清人头，他云淡风轻的过了一遍幻灯片就放他们下课。
因为他说要随堂测试，第四周教室被挤满，同学们都看着讲桌上的手术台显微仪愣神，说好的考试呢？
他冷笑着锁了门关了灯，当着百多个学生的面举起手术刀，开始面无表情的解剖兔子，刀法凌厉，伤口干净，剥离根根血管，分离块块骨肉，在显微仪下全程高清放送。
终究是才入学，个个都看的脸色煞白，因此有人闹着要辍学的是后话了。而他扔淡定地提着完整的兔子皮展开，细致讲解它的组织结构及成分，最后在要晕要吐的同学面前，优雅的脱下手套。而那一学期，那个班的解剖课几乎全挂，因为期末考是按照他的步骤完整的解剖大白兔。
他一战成名，医学系学生谈之色变，他的课就算高烧挂着点滴也会爬着去，所有人都把他当老佛爷供着，久而久之，“梁老佛爷”的名号就届届流传。
顾晨曦念书的时候，梁暮归还没有到E大，也没有经历过炼狱般的摧残。但身为校友，后来自然是听过“梁老佛爷”的名头，同样听闻的是他对医学的变态严谨态度，她曾一直以为这样的传奇应该是留着地中海油腻腻头发，腆着啤酒肚的糟老头，却没想到是他这样年轻俊逸的青年。
“我有准备的。”
梁暮归眯眼，神情是难以捉摸的高深，却也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回讲台。
“还有……”
梁暮归停了一秒又继续收拾教案。
顾晨曦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意思的事情，“那天的事，谢谢你。”
青年从容的穿好羽绒服，黑色衬得他皮肤雪白，他抬着微微上吊的眼角看她，“不谢。我外聘的劳务费是5000一小时，你是折现还是打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