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晨曦再醒来，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
眼前是横竖的警戒线和残垣断壁，耳边是机械运作的声响，警犬吠叫，还有遍地呻吟，哭喊绝望。
嘈杂混乱，一片狼藉。
国字脸的硬朗军官接待了他们。
“梁医生，伤员全在安置房里，挖掘工作还在进行，之后的伤员也会陆续送过去，麻烦你了。”
安置房内。
梁暮归正在查看病员被钢筋划破的脸，从鼻梁笔直向下过唇中划到嘴角，伤口朝外翻，血肉模糊可见里面的嫩肉，夹杂许些秽物。
伤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双眼紧闭，眼角泪水连连。
镊子翻开鼻肉，露出一截白色鼻骨，梁暮归嗓音低沉，“鼻骨已经骨折,唇周伤口深及真皮层。”
随即再双手套，声音果断，“清创，缝合。”
生理盐水反复冲洗，伤口略有些暗沉，梁暮归已经开始进行麻醉，顾晨曦看着针尖刺进翻开的鼻肉，变换方向的注射。
女孩身体忍不住颤抖，嘴里终是发出干哑的呻吟。顾晨曦握住她的手，瞬间被她大力抓住，女孩指尖深深掐入她的掌心。
恻隐心动，顾晨曦擦拭女孩眼角的泪，声音温软安抚，“乖，为了以后的漂亮，忍忍。”
顾晨曦抬头，撞上梁暮归的探视的目光。
唔，难道她安慰的……不对？
伤口已经有腐肉，梁暮归手持组织剪，一点点将腐坏的组织剪下来，因为过于专注，眸光泛着点点清冷。
顾晨曦觉得，此刻的梁暮归有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眼里只有他一方白，宛如天神，诚心奉拜。
面部缝合要求技术很高，顾晨曦没有资格参与，她站在旁边看，梁暮归缝针手法多变且纯熟，手术做的真的很漂亮。
“缝合针分类？”
勾、拉、扯、系，每一步，梁暮归都做的很细致，完全不觉他有分神开口说话。
顾晨曦反应过来梁暮归在问她，连忙回答：“针型根据实际需要可分为：圆针、角针、铲针、直针，弧度根据实际需要可分为：1/2、3/8等。”
梁暮归微不可查的点头，“面部伤口精细度很高，患者对伤口的愈合要求也很高，缝合主要是用无损伤缝合针，这种针没有针鼻，生产时将线压入针尾，缝合时对皮肤创伤小，不容易留瘢痕。”
抬头，梁暮归眸间略带赞赏，“缝合皮肤用三角针，皮下组织用圆针。”
顾晨曦点头受教。
协助缝合的医生手顿了下，分外惊异的看了眼梁暮归，又分外怪异的看了眼顾晨曦。
矿泉水泡泡面，此等黑暗料理，顾晨曦从想过会吃到。
“吃不惯？”刚才协助梁暮归缝合的女医生坐到顾晨曦旁边，轻声问道。
女医生姓许，也是曦光这次参加救援的。顾晨曦对她笑笑，啃了口半硬不软的面饼，入口全是咸味，着实不太能入口，便含糊回答：“还好。”
大概是看出顾晨曦的窘迫，许晴温和一笑，道：“水很稀缺，更何况是热水，忍忍吧。”
顾晨曦顺着许晴的目光看过去，是梁暮归靠窗休憩的身影。
“院里仰慕梁主任的女性很多。”
顾晨曦一个激灵。
“虽然他毒舌，苛刻，冷酷，拽的要死。”
嗯，评价很精准。
“可谁叫他有颗强大诡异脑袋和好看得要死的皮囊。年轻的**啊，躁动的欲望啊！”
嗯，年轻的**她也喜欢。
“我们院花追着他跑好几年，有次庆功宴又跟他表白，他没反映，旁边人缓和气氛打趣：梁主任你该不会没听到吧。你猜怎么着？”
顾晨曦听的认真，咋一被问，连连摇头。
许晴挑眉，幽幽说道，“梁暮归就对着院花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噗——
顾晨曦没忍住喷笑出来，见旁边伤员家属看过来，她捂嘴，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半刻后，才低声道：“还真有点像老师能说得出来的话。”
许晴仰头，喃喃：“可不是。这样的事还多着呢。梁主任可是院里出名的女人斩，奈何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顾晨曦点头。嗯嗯，做的好。
“所以呢，我们私下里是很希望看到高贵冷艳的梁大主任为情所困，被折磨的要死要活的模样的。”
被折磨的……死去活来？顾晨曦有听却没太懂。
“除开上课，梁暮归平时从不解答任何问题，更遑论主动教授。”
顾晨曦对许晴突如其来的热情目光无法适应。
许晴握住顾晨曦的手，双眼饱满期待，“少女，放荡你不羁的灵魂，狂躁你内心的欲念，不要压抑，不要退缩，勇敢上前，打倒阶级敌人，争取革命胜利的果实！同志们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歪？
凉凉的声线响起：“如此重大的希望不如交付给我。”
许晴缩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给她飞个媚眼。
顾晨曦尴尬的摸摸鬓角，梁暮归倒是望着面饼还浮在面上的桶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医生她……”
梁暮归抬眸看她，光洁的额头眉头微蹙，手指撑颌，做几分思量后，语气神色皆是坦然，“她啊，受刺激后，脑子一直有病。”
顾晨曦脑子灵光一闪，福至心灵，眨眨眼，揣测道：“许医生，似乎喜欢你。”
见梁暮归神色未有变化，顾晨曦咽咽唾沫，“许医生，似乎追过你好几年。”
梁暮归神情理所应当得雷打不动。
顾晨曦说不下去了，她看着梁暮归，眨眨眼，再眨眨眼，“老师，我发现，你脸真厚。”
随即走上前，笑容炫目，“不过，我不要脸，你脸厚一点也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