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偌大的客厅里陈设素雅,但每一件物件都蕴含着主人家的涵养,简单而不失华贵。
舒乐随着萧煜诚一路转上二楼的一间会客厅,比起楼下大厅的空荡冷清,楼上这件类似书房的屋子显得稍微有了一点人气。不在大厅见自己的儿媳妇而是在楼上这间屋子,这样看起来有些说不过去的举动舒乐却很理解。
谁都知道,萧家的老爷子晚年深受腿疾困扰,一直行走不便。所以在这里见她怎么也说得过去,到是自己,所谓的萧家儿媳妇以前倒很少和萧家二老联系。
舒乐在10岁那年便被萧家收养,可除了萧太太舒乐见得次数比较多,萧董事长也就是萧煜诚的父亲,她几乎是只见过一次,就是在她十几年前被领到萧家的那一天。
印象里,萧云明对舒乐只是一脸严肃,没有喜也没有悲。仿佛收养的不是一个小女孩,而是一只狗一只猫般淡然无视。
“叔叔一定是不喜欢我的吧。”舒乐从被收养的第一天,这个想法在她幼小的心中便已经形成。
可再次见到萧云明的那一刻,舒乐的心还是忍不住难受,他依旧不喜欢她,而且很不喜欢。从进门的一刻起,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便一直冷着脸,没看舒乐,也没看自己的儿子。
“你来了?”想比萧父的无视,萧母倒是很开心看到舒乐,慈爱地拉过舒乐的手。
“上大学这几年你一直在外面,都瘦了。”萧琳依旧一脸慈母的样子,对舒乐这个养女兼儿媳很是满意。
“萧阿姨,谢谢您关心,这些年我在外面很好。”舒乐微笑,她也很亲近萧母,毕竟就是这个女人,将她带回萧家给了她安稳的生活。
“乐乐,是不是该改口了?”萧母依旧笑着,看着舒乐的神情有一丝意味深长。
“妈……”忧郁了好久,舒乐还是有些别扭地改了称呼,她抬眼看了一眼一旁的萧煜诚,他依旧绅士脸,不喜不悲,年轻俊朗的脸上沉着的却是久经历练的沉稳,紧抿的双唇似从未笑过那般,大概这样的人,天生便是溢满璀璨之光的一副画。
可他不开心,直觉告诉舒乐,萧煜诚即使是回家,见了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让他卸下所有的防备,哪怕是一个会心的微笑都不可以。
“我累了。”就在舒乐为萧煜诚出神的时候,冷眼看着这三个人的萧云明终于开口。他的眼神充满厌倦,目光从舒乐身上移到别处,表情依旧蓦然如初,不带一丝喜怒。
“那我叫阿姨带你回房间。”萧琳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刻对萧云明赔着笑脸。
“嗯,阿诚忙,你们别太耽误他工作。”萧云明只是冷哼一声,似乎懒得张嘴而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走的时候没看他们中的任何人。
轮椅在地面上的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动,房间里安静得如同死去般不带一丝生气。萧家的豪华老宅,怎么看都笼罩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闷,这里的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萧家的某些体面,而每一句对话都像提前准备了好久的台词,精炼而一语双关,粉墨登场却难掩疏离和尴尬。
舒乐虽是萧家名义上的养女,真正留在萧家的日子却不多,她跟着萧家保姆云姨生活在外面,云姨死后就上了寄宿学校,至此除了萧母每月来看自己,给自己生活费,舒乐几乎和萧家断了来往。
相比于舒乐,萧煜诚作为萧家唯一的儿子生长在这样有些冷淡到怪异的家庭里,也难怪Xing情难以捉摸。
萧云明丢下的这句话明显是针对萧琳和舒乐的,萧琳见舒乐一脸茫然,只是尴尬地笑笑。
“妈,今天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面对此时场面的尴尬,萧煜诚倒是一脸淡然,他看了看一旁低头不语的舒乐,表情有些温柔。
“不留下吃饭吗?”萧琳看萧煜诚的眼神略微有些失望,“阿诚,你爸就是这样,他身体不好。”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嗫嚅,看到萧琳为难的样子,舒乐突然对这位慈爱的母亲很是同情。
“我知道。”萧煜诚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揽住舒乐,“我们走吧。”
他看着她,目光坚定却难掩痛楚。
“好。”舒乐有些发怔,她不知道她除了配合他还能做些什么,他的痛苦和经历都是难言之隐,她从未了解,也无从知晓。
三月的樱花开得正艳,转瞬即逝的淡粉色却在这个空旷的庭院里停止凋零,星星点点的娇弱之美美得让舒乐睁不开眼。
萧煜诚的车子就停在前面,她轻倚在萧煜辰的怀里,他揽着她纤细的腰肢,给她最可靠的支撑。然而这个看似强大到无人摧毁的男人却让舒乐觉得心疼,他很孤独,无法倾吐的孤独之感已经蔓延到他的每一寸筋骨。
“煜诚!”
只听身后传来女人急促的呼喊。
舒乐回头,原来是萧母。
“煜诚,我有些话和你说。”萧母一脸担忧,“你过来一下。”
他们母子应该是很多年都没好好说话了吧,舒乐突然觉得很难受。萧煜诚一直没有说话,他看了看舒乐,示意她离开。
“我在车上等你。” 舒乐识趣地走开,张建军早就为她拉开了车门。
看着女人远去,萧煜诚的眸色突然冷了下来,“做什么。”
“煜诚,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萧琳的语气软了下来,对于这个儿子,她一直都心怀愧疚。
“不用。”淡淡的两个字,却透着说话主人的疏离,萧煜诚没有看自己的母亲,多年来的疏远成就了这对奇怪的母子,他们没有亲密的互动,没有亲昵的称呼,唯一的交际到如今化整为零,不带任何情绪的敷衍。
“阿诚!”萧琳有些无奈,她的儿子正渐渐成为一个陌生人,而她却永远无法为她的罪恶买单,他不会原谅她,她一直都知道。
“再见。”无需多言,萧煜诚草草丢下一句话,空旷的草坪被他走出了一种绝然的冷冽。
有些人对不起他,他可以选择原谅,可是他不敢。原谅,意味着以前所有的美好都是假象,当回忆成空,留下的就只有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