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生,如果你能许一个愿望,你最想要什么呢?”女子穿着一身布衣,头上簪着一朵白花,脸上素净,坐在石凳上,对身旁的人问道。
“我最想……最想我们俩白头偕老……”她身旁的男子衣衫上还打着补丁,也是一脸斯文,只是血气不足显得脸色苍白,他说完就朝女子伸出手。
女子握住他的手,将脸颊贴上他的手背道:“锦生,你一定能好起来……”继而抬起头对锦生灿烂一笑,拿起石桌上的瓷碗递给他道:“把今天的药喝了吧。”
锦生便仰头喝完了药,微笑道:“灵犀,你熬的汤药都有股花香呢!”
“锦生,你真的想和我白头偕老吗?”女子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锦生。
“那是自然……”锦生转身望向远处如织锦般的夕阳,忽然感慨万千,柔声道:“我出生在这个世上,好像就是为了找到你,然后陪伴你……要是,能有我白头的那天就好了。”
……
伍安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浑身酸疼地像跑了一整晚。
自从他来到梦安居,由于体质异于常人,加之梦安居已有百年历史,来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事主,自然会留下许多记忆。伍安便天天做梦,梦里的人日日不同,有的花前月下,有的杀伐战场,有的生死别离。伍安近日醒的越来越晚,睡得也越来越累。
伍安睡眼惺忪地走到了庭院,见石桌上摆了好几个花样精细的盒子,盒子里是黄黄紫紫的粉末,类无烟正坐着聚精会神地制香。
这时天香从伍安身后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嘿!伍安,又起那么晚,太阳晒屁股啦!”
伍安吓了一跳,喊道:“天香!你走路能不能有点动静啊?”
天香问道:“你今天又做什么梦啦?”
“梦到……梦到一个素净的姑娘,还有一个叫锦生的,看上去病歪歪的。”
“锦生?那姑娘可叫灵犀?”天香惊叫道。
“好像是吧……我记不真切了。”伍安挠挠头发。
“伍安,你睡这么久了不饿么?重明给你留了菜,你去厨房吃点吧。”类无烟在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伍安撅撅嘴,便和天香去了厨房。伍安刚坐下,天香就吵起来了:“伍安,你快说说,他们俩都干什么了?”
伍安睡得累了,不想搭理她,就道:“你那么兴奋做什么?学学你无烟姐姐,就是哪天我做梦做得再也醒不来了,只怕她也不会为我多说一句话。”
伍安自来了梦安居,天天为梦魇所扰,天香每天都会叽叽喳喳来问他做了什么梦,因为伍安的梦境是找上梦安居的事主的真实记忆,天香便会根据梦境的片段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听着也新奇有趣。
重明则是一声不响地为他做许多补精力的膳食,倒是类无烟,从没与他说过梦安居的故事,也是次次像是有意听不见他讲话似得从不询问他的梦境,上次更是利用他窥视了汪颦儿的记忆,今天好不容易开口说句话,竟是赶他来吃饭。
“你可是生气姐姐冷落你?”天香托着腮笑道。
“我在乎那个干嘛?”伍安赌气地扒拉几口饭。
“姐姐今天不是有意要冷落你,梦安居内人妖鬼来来往往,一个个对着姐姐三天一小跪五天一大跪的,又有谁真心留下来了呢?”
“你不就留下来了?我也留下来了啊!”
天香摇摇头道:“最让人伤心的,恐怕就是来了以后,不日又离去了。伍安,我们大家一直都在尽力寻找天心道士,一定能找到他,等找到他了,你也会走吧?”
伍安被天香问的一愣,又道:“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
天香又摇摇头,叹口气道:“你还是不懂,其实我也不懂,我只记得姐姐说过,‘把真心都吐给了一样东西,却要眼睁睁看着它带着你的真心离你而去,还不如不要有真心的好’。”
伍安听天香说的颠三倒四的,也摸不着头脑,又逞强道:“我不求她真心付我……”说完这句话伍安忽然体会到另一个意思,赶紧低了头,又道:“我不求她对我多好,只是她总是冷冷的不说话,刚才还赶我来吃饭……”
“姐姐刚刚赶你来吃饭,也是为着这个原因,大约是她不愿意再听到灵犀的事了。”
“这是为了什么?”
“灵犀曾经在梦安居久待过一阵,后来一个书生因事找来梦安居,灵犀见着那个书生,怎么说都要跟着他走。姐姐看过许多人与妖的情缘,个个都少有好报,便不愿意让灵犀嫁给他。灵犀竟然一个人趁夜偷偷走了,再也没有过消息,真是气人。”天香越说越生气了。
“灵犀跟那书生相爱,要嫁给他是很自然的事,为什么要拦着呢?”
“你什么都不懂!姐姐之前那样喜欢灵犀,灵犀也说除了梦安居没有第二个家,加上那个书生又是个药罐子,灵犀跟了他能讨到什么好!?”天香一拍桌子,也不再听伍安讲话,自顾自出门了。
伍安不知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心想不管是人是妖,这女人的心思真是同样的不可琢磨。当下不再多想,自顾自把饭吃了,收拾了碗筷,打算出门寻找天心道士。
他一走到庭院,便看到门口一个衣着华丽浮夸的公子走进来,摇着一把金叶镂牡丹花纹的扇子,腰间玉佩相撞得叮当响,每只谢上都镶了颗大珍珠。伍安心里笑道,这事主可以好好敲一笔了。
只听那公子大笑起来,“天香呢!天香呢!怎么见我大驾还不来迎接啊!”
这时天香风也似得从里屋跑出来,环着那人的脖子大叫道:“年大哥!你怎么才来?我只当你不会再来了。怎么,你这次出去做了个贵公子么?”
伍安心中奇道,原来这位公子就是年!
“诶哟,天香你再勒紧点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年大哥把天香拉下来,将手伸到天香脑后道:“诶天香,你头发上怎么有脏东西呢?”
“真的么?”天香赶紧拿手去摸,忽然摸到一支簪子,赶紧捧在手里,叫道:“啊!这是帝休木做的吗!”
伍安感觉有趣,跑了过来问道:“什么帝休木?!”只见那木簪子,一段儿青一段儿褐色融合在一起,色泽上竟也不觉突兀,簪子尾端呈行云流水状,甚是雅致。
“咦,这小兄弟是谁?”年大哥用扇子轻轻拍了拍伍安的头,要逗上他一逗,“你连帝休木都不知?是哪里来的小妖怪呀?”
“年大哥可别逗他了,他是自己人,天心道士的徒弟。”这时类无烟转身笑道。
“竟是个小道士!”年大哥笑道。
伍安有些傲气,不喜欢别人这样逗他。只是他听师父说年兽法力高深学识渊博,又听重明说年大哥曾相助类无烟,心下崇拜他,又见他没有架子,便问道:“年大哥,到底什么是帝休木?”
“帝休木长于少室山,模样甚是怪异,但色泽稀奇,戴着能平心静气。”
“是了,确实该给天香,我天天看她上蹿下跳都累得慌。”伍安笑道,天香握起拳头就追着伍安打。
“年大哥,我求你的东西可有着落?”类无烟见两人跑开了,对着年大哥轻声问道。
“给你拿来啦!”年大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木盒子,“这可费了我好大力气,找到了白泽老兄,缠问他许久才知道花灵原来真的被列姑射岛上叶仙人藏到东海里去了。又是一番周折才偷到手了,你可要好好保管。”
“神兽白泽无所不知,但脾气古怪,有劳年大哥了,次次都麻烦你,真是无法报答。”类无烟接了盒子笑道。
“你还跟我客气呢?从我救了你起,你欠我的恩情都一大箩筐了!”年大哥笑道,便往里屋走去,一边喊道:“天香!快来跟我讲讲这小道士是怎么混进梦安居的!”
年大哥、天香和伍安三人坐定了,伍安把自己入梦安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年大哥感叹道:“这天心道士我见过几次,道行不浅,却长得像个平常人家慈眉善目的老爷子,不想……”
“我们一起找他,总能找到!”天香叫道,又拉了年大哥袖子缠问道:“年大哥,你刚刚给了姐姐什么?我和伍安可看的一清二楚。”
“我只道你们去玩儿了,想不到躲着偷看我们呢,”年大哥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前些日子类无烟托我去寻灵犀的花灵,我寻着了今日来给她。”
天香忽然收起了笑容,惊道:“灵犀的花灵?这是为何……”
“这灵犀到底是何人啊?”伍安急道,一天下来这名字都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回了,就是没人告诉他原委,他朝年大哥道:“年大哥,你跟我说说吧,我今早还梦见灵犀和锦生了呢。”
“哦?看样子你灵体还真不弱,你梦见什么了?”
“就是他俩恩恩爱爱的,说要白头偕老什么的,只是我看那锦生脸色忒不好了,还在喝药。”
“人命关天地,自有天公作主张!唉!”年大哥长叹一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道士,我就来同你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