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玉浓与刘七巧来说,这一夜注定是改变他们人生的一夜。
但是当时,他们并没有料到什么,只是,情势所迫,他们两个人的头凑在一起,坐在床边上,就着那不甚明亮的烛光,小心地揉搓着那副锦帕,果然如刘七巧所说,沈玉浓也感觉到了,那锦帕里,另有玄机。
也亏得此时在身边的是刘七巧,她生来心灵手巧,那帕子若是别人,也就扔了,她发现了可疑之处,现在,又拿着那枚银钗,小心地一点点地挑破了那帕子,顺着丝线的走向,一点点地解开了帕子中的夹层。
是真的夹层,刘七巧不得不佩服这帕子做得如此的精妙,就算是以她现今的手艺,也不一定能缝得如此的细密精致。
里面,果然有着一页软软的绸子,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字,这刘七巧可就看不明白了,她将那块绸子递与沈玉浓,沈玉浓看着上面的字,刘七巧就小心地拿着余下的帕子,挨个的摸了一遍,不是这六块帕子里面都有东西,一共只三张帕子里缝有东西,刘七巧小心地挑破着第二张帕子。
而沈玉浓发现这绸子似乎写得是一首隐瞒难懂的诗词,他反复的吟诵,也不明白这词有什么意思,总是有特殊的意义,不然,不会藏得这样的隐秘。
待得刘七巧将三块帕子都挑开了,将从里面拆出来的三块绸子放到一起,沈玉浓终于看出来。
这字还是祖父的,只是蝇头小字,用特制的笔与特制的墨汁写成,如果是一般的,早就晕成一片,根本不能这样的清晰,时隔这么久,还保持得这样的好。
沈玉浓没有精力与时间去研究是用什么写下的字,他将帕子对在一起,终于看出这是祖父写给他,不,祖父写下这个时,并不知道是谁会拆开来看,所以,这几行字的开头,写得明白,沈家后人,看到这个,是你们的不幸,我自料有大难,只是不知道何时应验,留下这个机关,最好是白费心机,但若真的不幸被你们看到,希望它能助你们逃出劫难,另辟生天。
沈家现今已经富可敌国,却已成了炙火上的肉,如有不慎,怕就会祸及满门,所以,那个败字,就是要你们置之死地而后生,败了,就是沈家必死,但后生,生之妙门却在这里,我有幸将祖业扩及至此,全国的沈家商号大大小小已有百余家,其实,更有外人所不知道的我们沈家的产业七间,在各地由妥善之人经管,地址与号今他们的口令和信物,就在下面的那首词中,最好这锦囊永远不会有拆开之时,但若拆开了,也不必沮丧,承蒙祖荫,有我们沈家这百年风光,已经足矣,望我沈家后人,能引以为戒,更能励精图治,不畏险阻,将我沈家发扬光大,承继百年太平,万世昌盛的大富之家!
沈玉浓一直紧张的咬着唇,现在只觉得脸颊两侧都被他咬得生疼,他拿着这三页纸,只感觉如祖父就在眼前,向着他面授机关一样,他脸有戚色,眼角湿润,不想今日之难,祖父早就预料,更已经为今天筹谋好了退路。
那个大大的“败”字,祖父的意思,与沈玉浓所想的一致,上面既然要沈家败,那就败好了,败个彻底,败个穷困潦倒给上面看。
而生……
沈玉浓捏紧了另两张绸子,他心上焦急,恨不得现在就出去,祖父的意思是,沈家尚有七间产业,并不被世人所知,而且如果没有秘密的口令,还有祖父说的信物,那,就算是沈家的人去了,人家也不会承认的。
沈玉浓于这一片死棋中,望到了这生机,不由得兴奋,经过这半天的拆拆解解,时辰已经是半夜了,他却一点的困意也没有,旁边的刘七巧,却早就已经坐在那里,困得直点头。
刘七巧的手里,还拿着那枚银钗,今天,她与这个银钗可是大功臣了,沈玉浓现在看她,也已经一点的厌恶之情都没有了,相反,此时见她,却是十分的可爱与可怜的了。
如果没有这事,她怎么会和自己,在这个污糟的地方,她自嫁到沈家来,可是,一天的好日子没有过,竟是担惊受怕了。
这样一想,他心上就泛起一阵的柔情来,小心地将刘七巧手里的钗拿出来,再弯身,将刘七巧小心地扶着,让她躺倒。
真是累坏了,许是刚刚精神太紧张,现在,这样的动作,并没有惊动刘七巧,她的头一挨到枕头,反而自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身子向床内绻了绻,她竟然就真的睡去了。
沈玉浓将那三张绸子再放到锦囊里,想想放到哪里都不放心,就放到了胸口的衣衫内,他一点睡意也无,可是,一边的刘七巧却发出憨睡的呼吸声。
真是个孩子啊,沈玉浓笑了笑,吹灭了烛台上的灯,他回身躺到了外面,头枕着手,望着屋顶发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出去。
想来,想沈家一败涂地的晔王,想要的,不过是沈家的财,与沈玉浓的悔恨,恨不曾成为拥护晔王的一派。
对于沈玉浓的性命,想必他晔王倒并不是一定想要的。
没了沈家万贯家财做靠山的沈玉浓,也就成了一个普通的世人,不值得身份尊贵的晔王来动脑筋了吧。
现在,沈家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了,那,晔王,是不是应该放了自己呢?
当第二天的晨光,从那小小的窗子里映进来时,床上的两个人,都还没有醒,因为室内还是很暗的,床上两个人,一大一小的身形,却是相拥相卧在一起。
刘七巧是被胸口那沉重的压滞感惊醒的。
好闷,有些上不来气,刘七巧睁开眼睛,初时还有些蒙怔的,室内暗暗的,她好不容易抽出手来,揉了揉眼睛,这时才感觉到,胸口的压迫感,是因为有东西压在那里。
她抬起头向下看了下,一只大手正搭在她的胸口上,而且搭的位置很让她难堪,那手的形状,好像要握住她一样,她忙着起身,一抬头,头顶却猛地撞上了什么,疼得她眼泪差一点流出来,“啊!”她惊叫。
“啊!”另一个闷哼之声,比她的惊叫还要响,来自她的头顶,刘七巧翻了个身,滚出某个人的怀抱,是的,她整个人都被某人合抱在怀里。
沈玉浓只觉得下巴要碎掉了一样,被撞的那一刻,他鼻子一酸,险些的哭了,他睁开眼,正要开骂,却一扭头,看到翻下床的刘七巧,一半身子在床上,一半在床下,正一脸戒备地看着他。
沈玉浓本来就有起床气,这一大早就被疼醒,还看到一个对着自己虎视眈眈的女孩子,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微恼地说道:“刘七巧,你干什么用那么副表情看着我?”
刘七巧结结巴巴地扒在床沿上,小心地说:“昨夜里,我们一起睡在床上?”她问得小心,眼睛里满是惊恐。
“你看不到吗?是又怎么样?”沈玉浓说道,他有些好笑,刘七巧的样子,好像防备得很,他慢慢地起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刘七巧看着他,听到他这样说,她颓然地后退,坐到了地上:“我们,我们是不是圆房了?”
沈玉浓一个懒腰还没有伸完,被她这句话惊得差一点抻到了。“你,你想什么呢?”沈玉浓看着只在床沿上露出一个小脑袋的刘七巧。
她睡了一夜的好觉,现在,头发都睡得散了,毛毛地,一张小脸,欲哭无泪的一副小样子。
“那……,我是不是会怀了您的孩子啊,大少爷?”刘七巧问道。
沈玉浓被她这无知的样子,气得差一点笑出来,但是,他却犯上了坏,痞痞一笑,伸手,捅了下刘七巧的额头,“是啊,你要给我生孩子了,好不好!”
好不好?刘七巧有些迷茫,她见沈玉浓要下床来,她忙起身,让出地方来,她瞧见自己的衣襟有些松散,昨夜里发生什么,她全然不知道,只觉得两个人在一张床上,应该就是睡过了,她一直觉得对不住沈老夫人,现在,她终于放下了心口的大石头,暗自的松口气,只是,昨夜里,睡得太实了,她实在没有感觉到,圆房在她的婶娘,与那喜娘的语意不焉里,一直都是模糊的,婶娘还说,要不舒服的,可是,她揉了揉脖子,除了有些像落枕一样,全身上下,倒是没有哪里有不同啊!
沈玉浓这一夜里睡得并不如刘七巧那样好,他前半夜一点没有睡,直到东方微晞,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却又给刘七巧当了软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搂了她在怀里,现在,被她枕过的那边膀子,都有些酸酸的,他一边伸着手臂动作着,一边回头,却见刘七巧在那里,鬼头鬼脑的,一会歪歪脖子,一会摸摸胸口的,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怎么了?这床上并没有跳蚤,你在那里抓耳挠腮地做什么?”沈玉浓不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