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哪里做得了这个主?这话显然是说给身为江府大小姐的江扶芷听的。
江扶芷没有反对,先前的阻拦也只是为了救下直叶,顺便给江怜梦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她江扶芷和她的丫鬟都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就算被欺凌了,迟早也会还回去。
可江怜梦哪里会想得这么深,她压根就没提防,凭着她对江扶芷的了解,早断定她无什作为,何况江扶芷的改变太过于突如其来,她还只道是江扶芷在逞强嘴硬。
区区一介孤女何足惧也,就凭她如今在江府的地位,解决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那便有劳大夫了。”反正这面纱终归是要揭开的,经过适才的冲突,眼下硬的不成就来了软的,江怜梦不就是想看她毁容后的模样吗?因此她猜测她极有可能会主动要求自己揭开面纱。
刘大夫上前,前后仔细打量江扶芷已经起了疹子的脸后,又多次针灸查验最终方才诊断出江扶芷的天花已日趋严重,且正在朝着全身扩散。
“天花自古便是顽症难防难治,这日后为了府中众人的考虑,姐姐无事还是莫要出来晃悠了。”江怜梦费了这番周折,她要的结果就近在咫尺,心急火燎的将嘴边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江怜梦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找准时机说出口了,她知道她是巴不得自己确确实实染上天花。
江扶芷没有作声,把异样且警惕的目光投向江怜梦。
江怜梦这会儿才一边装作体贴入微的模样,假惺惺的解释道:“方才是我不对,姐姐千万不要误会了,我现在只是担心姐姐的身体,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最在意的莫过于自己的面容,这就好比咱们府的门庭,好看才能赏心悦目。”
哪门子的姐姐?叫得倒是一个亲热,亏她低得下身段儿与她周旋,面具撕破了还能重新戴上继续伪装,不愧是温氏的女儿,脸皮比城墙还厚,前一刻还在不住跳脚,颇有势不两立、你死我活的阵仗,后一刻就偃旗息鼓与她姐妹相称套近乎了,真该到戏园子去唱大戏。
江扶芷浑身一阵恶寒,皮肤上泛起鸡皮疙瘩,明明口不对心,仇人还差不多。
“怜梦所言极是,然一切不过浮云,容颜不能永驻,人都是要老的,我心宽,不甚在意,可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倒对不起爹爹他老人家,以及我辞世的娘亲了。”江扶芷这席言不由衷的话不带半点犹豫的脱口而出,才惊觉历经了前世的苦难,她今生成长得居然如此之迅猛,就连自己都始料未及。
“还是姐姐通透看得开,就算世人皆嫌弃你,你还有我这个妹妹罩着不是吗,我决计不会嫌弃姐姐你的,姐姐可否摘下面纱,让怜梦瞧一瞧你究竟病得怎样了?”
江怜梦天真的以为她们的不愉快就此消除,她听说江扶芷连容貌都不在乎,这点小事料是不会放在心上,她竟有点感激起江扶芷的善良大度了,然而也只是一瞬间。
她算是彻底见识了什么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若是换作前世的江扶芷一定会傻乎乎的相信,可这一世的江扶芷非但不会相信,还要将计就计,将其一网打尽。
江怜梦见她点头,好奇起她身子上的天花,想一探究竟,私以为她会同意,便满心期待的开口提了一句:“姐姐,我还想瞧瞧你的身子如何了。”
她岂会让她得寸进尺?江扶芷暗地里朝婢女使出个拒绝的眼色,而且隔着幔帐,江怜梦也看不真切。
“二小姐,不妥,大小姐说过她的身子是留着给未来夫君看的,可如今又遇着这档子事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嘴上虽说不在意,其实心里伤心得很,若您真为大小姐着想……”婢女踏出宽大的幔帐,往前行了几步,在江怜梦的身边提醒道。
江怜梦听得婢女的话,心里乐开了花。
见江扶芷沉默不语,既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但通过那个婢女的提醒,江怜梦决定就此作罢,不看她的身子就是了,脸才是重点,反正只要脸毁了,她就再也没有威胁性了。
而且从那婢女的口中,她得知了江扶芷的话是违心的,她当时就觉得有一丝奇怪,有哪个女人会不在乎自己的外貌?原来她不过是在打肿脸充胖子,故作洒脱。
想想就觉得乐不可支,江怜梦差点笑出声来,缓了缓面色,将兴奋的情绪压到心底,道:“怜梦不过是随口一提,姐姐就当我从未曾说过吧。”
江扶芷摆了摆手,风轻云淡的道:“无妨,只是我如今的模样怕是要吓着你了,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怜梦早已准备好,姐姐无须担忧,无论你今后何等面貌,你永远是我的姐姐。”江怜梦言辞极尽恳切,露出一抹淡淡的难过表情,即便如此江扶芷还是轻易发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可惜这话却骗不过如今的江扶芷,她静静的注视着这些谎言,以及撒谎之人,顿觉这些人也是当真有趣得紧,譬如这个一口一个姐姐的姑娘,其实打心眼里就将她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屐。
何不如好好耍弄他们一番?再让他们为自身的所作所为付出相应的代价。
婢女在得到江扶芷的示意后,任由婢女揭开了她的面纱,这哪里还是以前那位倾国倾城的大小姐?分明就是一只不该见天日的癞蛤蟆,脸上的天花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堆,明显呈现出糜烂的迹象,看得人不由得头皮发麻。
江扶芷的容颜已不忍目赌,看了第一眼绝不想再看第二眼,众人免不得一阵唏嘘。
“如何?可还受得住。”江扶芷问道。
江怜梦连连摆手,笑道:“没事儿,姐姐你都能受得住,怜梦自然受得住,只恨怜梦无法替姐姐分忧。”
江扶芷冷笑,心道若此番毁容的是江怜梦,恐怕江府早就被她闹得天翻地覆了吧?且不说这事原就是她一手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