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近些年来江衡对江扶芷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了，江扶芷简直“受宠若惊”。
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来，她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边哭边笑：“我什么都不缺呢，爹爹平日公务繁忙，才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我一定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千万不要为了我费心神。”
江衡一时无言，将茶盖扣在手里，轻轻地掂着，看着江扶芷细细思索着什么。
烛火适时的发出“噼啪”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静谧。江扶芷擦干眼泪，轻声道：“烛心跳了，是吉兆呢！爹爹近日一定会遇到好事情的。”
这回，江衡轻轻笑了笑，道：“是吗？”
“嗯！”江扶芷使劲的点头，样子呆蠢又真挚。
江衡点点头，见也没什么事情了，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
“啊。”江扶芷略带失落的看着他，有些不舍，但又不敢说，衣角都被抓皱了：“那我送送爹爹。”
瞟了她的衣角一眼，江衡几不可察的点点头。
两人一直不甚亲近，突然走在一起，竟也找不出什么可以聊的话题。
月色如水，天地静谧，路边挂着一盏盏跳动着金色火焰的灯笼，在寒夜里显得温馨极了。
眼看就要走到分叉路口，江扶芷终于鼓起勇气，仰起头问道：“爹爹跟妹妹在一起时，会开心得多吧？”
江衡根本没想到江扶芷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的想起和江怜梦在一起的时光。
怜梦啊……
江衡眉头闪过一丝褶皱，与这个大女儿的安静、小心翼翼不同，二女儿她骄纵、活泼，但却是在他面前长大的，相处起来自然容易得多。可是此刻江扶芷看他的眼神纯真，他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谁料江扶芷根本没有想要他回答，下一句话竟是：“可是我也是爹爹的女儿，只要爹爹需要，我愿意为了爹爹做任何事情。”
江衡严禁的眉头一闪而过的松懈，心中一度怀疑这些年自己是不是对待这个大女儿太过苛刻？如今涂氏才去，她就染上了天花……
他这个做父亲的委实失职。不知为何，江衡心中一热也不顾及被传染的风险，他摸了摸江扶芷的头安慰道：“扶芷啊，你只管安心养病，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爹都会给你找来最好的大夫……”
又一阵关切后，江衡才转身缓缓踏出房门。此刻，那张脸上再不复先前一丝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死水般的平静与深沉。他负手而立，随口唤来一名小厮。
“去我院中叫人送些雪燕、丹参和素雅些的花草到西厢房，记得好生照料大小姐，若有何差池唯你们是问！”
平静的面容下蕴藏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凌厉，眸深似海令人不寒而栗。
“是，谨遵老爷吩咐。”
得令，小厮忍不住暗自在心中抹了把冷汗，一个激灵立马双手作辑，低头退下。心底暗道老爷似变了个人般，竞对大小姐这般好？怪哉！怪哉！
闻言后下人作何想，江衡自是无暇顾及。但见他面色不改，衣撅轻扬提步向外而去。
另一边，满屋玉器杯盏破碎声不断。
“江扶芷你个小贱人！丑八怪！凭什么跟我争？连爹爹都帮着你！哼！去死，都去死……”
回到房间后，江怜梦再也维持不了形象，大摔大骂起来。心中那股岔岔不平的愤恨像是找到了发泄点，无休止地爆发出来。在她眼中，此时哪怕一面铜镜中都仿佛有江扶芷的影子！她要将它们通通摔碎，她要将江扶芷狠狠踩在脚下！
“滚！你们都给我滚！还杵这里干嘛？看我笑话不成！”
或许是摔累了的缘故，她停下动作，扭头方见不少丫鬟婢女都怯怯地望着她。心下一恼，厉声说道。
“不，不是的小姐，是，是……”
其中一个丫鬟鼓足胆子，低头支支吾吾说道。
“砰！”
岂料话音未落，一金灯盏便直飞而来，正好砸中说话丫鬟的额头。丫鬟额头顿时鲜血不止，加之那断断续续的低声抽泣，使得江怜梦更加心烦气躁。
“是是是，是什么是？连句话都说不清，丞相府留你何用！我……”
“梦儿！你还要闹到几时方可罢休！”
江怜梦心中一狠本随手摸着一珍珠落玉盘想要再砸，忽而一道严厉的呵斥声让她愣住了。她抬眸望向丫鬟身后走出的身影，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爹，爹爹……”
知老爷前来，众丫鬟立马着手开始收拾屋内残渣碎片。若问这府中有谁能震得住二小姐，恐怕便只有丞相府中当家做主的老爷了！
“爹爹怎生前来？”回过神，江怜梦又耍起了小性子，双眼含泪控诉望着江衡，开口却是嘲讽：“此时您不该是陪长姐吗！怎还有闲暇顾及梦儿！”
在江衡面前江怜梦就像是被宠坏的小女孩，虽不会像丫鬟面前那样凶悍，但这态度也不会友善到哪儿去。
“梦儿！谁教你这么跟爹说话的？你如今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儿！”江衡眉头深皱，额头青筋一突一突的，显然江怜梦毫无顾忌的言论令他有些不快。
即便江怜梦是江衡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也不能触碰他家主的威严。
“在爹爹心中，梦儿自是不如长姐懂事儿。既如此，今后梦儿是死是活也与您无关了！爹爹还是走吧！”江衡一声呵斥让江怜梦即刻哭成泪人，豆大的泪珠不要钱地砸吧砸吧往下掉，那模样看着甚是委屈叫江衡看着一阵心烦。
若是温氏如此一哭，恐怕他还会觉得是情趣有哄的念头，可江怜梦这一哭，江衡非但没生出怜爱之心，反倒觉着一阵厌烦。
平日只觉得温氏通情达理又懂情调什么都好，江衡心中暗自将如此哭闹的江怜梦和后院那头安静的大女儿相对比，不禁摇头叹气。
如今看来，在管教子女这块，温氏做得确实不如涂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