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发布:10-14 17:52

三人像往常一样在房里学习,方太太突然冲进来,狠狠地瞪着杨霁清,眼神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对着他当头一顿痛骂,骂的字眼极尽恶毒,夹带着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

我听着脸红,素来知道这个方太太尖酸刻薄,会喋喋不休地抱怨,会冷嘲热讽地说话,却不曾这般仪态尽失,如同泼妇骂街。方康安也面露诧异,这说明方太太平时不是这样的。

我担忧地看了杨霁清一眼,却见他神色如常,方先生进来劝慰方太太时,他眼中浮现一抹冷漠之色。

“够了,和孩子发什么脾气?”方先生叫着方太太的名字,“静淑,我们回房去谈吧。这里还有外人在。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姓方的,你从没爱过我,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我不漂亮脾气不好,比不上人家……”这个平时尖酸凶悍的女人如同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方泰荣你以为我想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么?我在这个家里找不到重视,得不到怜惜,我在这个家里没有地位啊。”

“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旅行,散一下心。”方先生叹气,回头无奈地看着杨霁清,却见他把头转开了。

给我一个抱歉的眼神,方先生把哭哭啼啼的方太太拉走。

对于方太太莫名其妙骂人,骂完人又莫名其妙地哭了,我感到很是莫名其妙。

“妈妈心情不好,要好好学习,不要再惹她不高兴。”我对方康安说。

方康安冷漠地别过头,看着杨霁清:“惹她不高兴的可不是我,另有其人。”

杨霁清脸上依旧漠然,凝滞的目光神透过书本不知看向何处。不知怎地,我觉得他表情一点点放空,好似有一个大玻璃蛊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

这事让我有些不安,担心杨霁清的情绪会影响他的高考成绩。回到宿舍,我将今晚的事说给夏初蕾听。

“就是女人的更年期到了。”夏初蕾一锤定音,给出结论。

我脑中掠过方太太哭泣的模样,忽然觉得她很可怜,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女人会那样蛮横刻薄。今天方太太哭泣时说的那些话让我有些了解了。年轻时的方太太应该不是这样吧。年轻时的她性子温顺,脾气温和,可长年累月操劳于生活中的琐碎,奔波于经济上的拮据,又处于一段无爱的婚姻,为家庭奉献一生又感觉不到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看着年华老去,青春流逝,自不免将心中的恨意不甘发泄于周围的人,逐渐养成这般性情。

我想起自己父母相敬如宾却又淡漠疏离的婚姻状况,对夏初蕾说:“我一定不会接受无爱的婚姻。”

第二天晚上,我在图书馆翻阅一些校刊的资料,其中有一份是文青社做的校刊样本。杨霁清顺手拿过来看,视线久久停留在报纸上的一则报道:本市最大的一家孤儿院,一个小孩被自己的亲生父母领回。

杨霁清看着那大大的“喜”字,眼睛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讽笑:“痛哭流涕的相认真能掩盖当初狠绝无情的抛弃?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初既然狠得下心,就应该永不出现。”

我从未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想起昨日方先生方太太异常的言行,心里隐约猜到什么。朋友之间应该有一个界线,我不想揭开人家的隐私,故意叉开话题:“不要看到别人的故事,就用数学代入法把自己代进去。高考生除了扎实的基础,更重要的是备考阶段沉稳的心态,愉悦的身心……”

“幸好,有你。”他低不可闻地说。

这是高考的前一天。

寒窗苦读在此一役,对于全国高考生,难捱漫长的备考时间已经结束,一生中对他们最重要的时刻即将到来,他们都在这个夜晚不安着,焦虑着……

我知道杨霁清虽笃定,却也忐忑着。抽掉他手中的书,我把小山堆似的书推到一边,笑着看他:“咱们平时烧的香够了,今晚不必抱这个佛脚了。”

“那……”

“今晚我们出去大吃一顿。”

“啊!”

“我高考前一晚紧张到发抖,当时还病着,妈妈就去外面买了一些我爱吃的点头,我大吃一顿之后,感觉好多了。”

“可是我好像吃不了。”

“不是真要你海塞猛吃,只是放松你的心情,你现在对着书本就会胡思乱想,想着自己什么知识点没复习透,哪些题型还不太熟练,其实这时你应该什么都不想,轻装上阵。”

“那我们去哪里吃?今晚你请客。”原先一丝隐藏于他眉宇间的紧张消失了。

我带着杨霁清七绕八拐走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来到一个路边摊,酒香不怕巷子深,摊位上的人不少。

我拉着杨霁清在桌子前坐下,对他说:“这是可是我和初蕾吃遍N大校外几条街,才发掘到的宝地,这里食物鲜美,价格公道实惠。”

老板是一对四十多岁的成都夫妻,男的是光头,性子憨厚又风趣,女的安静寡言,却总是笑脸迎人。我笑着和老板打招呼:“老板,食材我要新鲜的,我朋友明天是要高考,可不许害他拉肚子。”

“妹子,你这话不对了哟,我老刘的小吃有口皆碑,鱼虾蟹蚌哪个不是活生生,当场给你宰,新鲜火猛端到你眼皮底下。”

“今晚不叫海鲜,要一些清淡易消化的。”

“小妹你尽管点,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只要你说出来,我马上做给你。”老板夸口。

“一份辣椒炒土豆,不加辣椒的。”我一本正经地说。

“番茄炒鸡蛋要甜一点,但不要加糖,榨菜炒肉丝咸一点,嗯,那个不要加盐。”杨霁清边说边笑。我们对话太有默契了。

老板傻眼,半天也笑开了,合着被我们给戏耍了。

一时之间这个小小的摊位欢声笑语,笑声让路人也驻足了,其人有几人也过来摊位坐下,笑声连带摊位的生意也变好了。

菜一盘盘上桌了,老板端菜过来,一边热情地和我们介绍菜式,一边叉腰佯怒道:“一定要见盘底啊。”

我等老板走过去,用手掩着嘴压低声对杨霁清说:“这个老板对他的手艺得意得不行,你把他的盘底刮得越干净他越高兴,有一次我室友捧场地吃掉他一大盘炒米粉,半根米粉丝都没留下,老板二话不说把那盘炒米粉记他账上了。”

“这个老板是一位真正爱好美食的人,他从中得到快乐,也乐于与人分享这种快乐。”

端菜上来的老板听得十分动容:“小子,不妨咱们结个忘年之交,今天八折……”

我们相视大笑。

最重要的一天终于来临,我逃课陪着杨霁清去考场,方先生也过来了,杨霁清沉默了一会,还是走上前叫着:“方叔叔。”

方先生几番掀唇想说些什么,终是静默,两人各自无言。

此时不能说什么来增加他的压力,我只是对他笑着,仿佛想把笑容和自信传染给他。预备铃响的时候,杨霁清一边走向试室,一边回头看我,我右手向他比了个“V”字型,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快进试室!”我用口型对他说,他无声点头。

试室门口两名监考员正在检查学生的身份证,准考证,杨霁清忽地转身向我跑来,我惊诧地看着他。

他微带气喘地看着我,我和方先生只是催促他快进试室,他拿了一件物事放入我掌中,是那只载着梦想的粉色纸鹤。那晚我告诉他人要有梦想,希望他能参加高考,而现在他要进入高考考场,这只纸鹤又回到我手中了。 我发愣着看他,然后推了他一下,监考老师向这里张望,全场只剩他还没进教室。

“你给予我梦想,现在我将我的梦想交付到你手中……”他面向着我,倒退着边跑边喊,后面的话我听不清,只得拼命点头,挥手叫他进试室。

杨霁清看到我点头,笑着转身,步履坚定地向试室走去,灿烂的阳光洒在他身后。

我看不清那个阳光下男孩转身一瞬间的笑容,也没能明白那只粉色纸鹤背后的含义还有后面那就没听清的话。

高考像一阵风一样结束了,通常比高考生还惨的就是高考生老师,我觉得自己也历经一场高考,高考前烦燥焦虑的不安,被一本又一本的复习资料淹没时想死的心情,一套套模拟题做下去的痛苦,对题型考点的猜测,这些我一样不少。和其它考生不同的是,现在他们剩下的只有空茫的等待了,而我只觉酷热的天气好像被冰冻过一样,整个透心凉啊。

趁着周末,我和夏初蕾到B市大环山玩一趟, 刚一上车手机就让人摸走了,郁闷了一会,还是尽兴玩了两天。

旅游回来,回到宿舍意外接到方泰荣的电话,我和方家的家教合同已经到期了,现在已经没去方家家教,不明白方先生为什么找我,我马上想到事情应该是关于杨霁清的。

果然,电话里方泰荣吞吞吐吐地说杨霁清要离家出走。

离……家出去? 我不解,其实杨霁清这段时间大多数都呆在图书馆,要不就是在餐厅,极少时间在方家。

电话里讲不清楚,我来到方家当面和方泰荣谈。

“具体的我也就不多说了,总之现在的情况是霁清把他房里那个箱子拿走了,还把家里的钥匙还我,最后他还说他永远都不会回到这里,要是有事的话可以到那家餐厅找他。”方泰荣这样对我说。

“怎么会这样呢?”我是了解杨霁清的,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说出那样绝决的话。

“霁清偷拿了家里八千块钱……”

不可能,我直觉地想说出口,却控制自己让方泰荣说下去。

“我和我太太从上个星期就去了大佛山,嗯,家里也没有别的外人,昨天早上回家后发现房里不见了八千块钱。房间里是装了防盗系统的,不可能是小偷,所以……”

“所以又怎样?”我说,心里有些发寒,因为方泰荣嘴里的两个字——外人,显然这个家已经没人把他当家人,那又何来的“离家出走”呢?

“嗯,那时我太太骂得很凶,康安也……“他话里顿了一下,我明白他的话,我连想一下都觉得心有些疼,那方家母子不知对他怎样千般侮辱,万般践踏,而方泰安言语中流露他是外人,表现出来的不信任更让他心寒吧。

“我太太扔了一个花瓶过去,他没躲,只是看着我说:‘没有!我没有!’“方泰荣说。

花瓶?我的声音大了起来:“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了,你为什么不相信他?”

“……我查过了,前几天他外婆生病住院,而刚好前天霁清把诊金付了……”

我了解杨霁清对家人的态度,外婆住院没钱了,去抢银行他也可以干得出来,但是他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许久,我抬眸淡淡地看他:“霁清和康安都是你的孩子吧。“

“当……然。“方泰安的回答有些躲闪。

“这一个星期里,家里的人不只霁清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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