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朝暮国皇帝完颜毫明黄龙袍加身，端坐龙椅，不怒自威。
“各爱卿可有事要奏？”
他的语气虽显平和，目光却是异常锐利。
下首一干身着暗红官服的大臣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懈怠，一应谨听圣言，只敢小心翼翼启奏，斟酌着用词各抒己见。
只见年逾半百的李侍郎出列：“回禀陛下，津南富庶，江定一带地处偏壤，当地民众多半还处于穷困状态，这扶贫粮款拨给江定府衙更为合适。”
“还是李卿想得周到，此事就有劳你与户部商办了。”皇帝满意的点点头，笑道。
“臣领旨。”李侍郎朗声道。
约摸一个时辰后，朝事已议得差不多了。
完颜毫脑中顿起乏意，服侍在旁的宫女眼色机灵，赶紧奉上茶盏。
皇帝接过来，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继而道：“遒西的事不必再议了，诸位爱卿若再无他事，今日早朝便散了吧！”
哪知苏关南的声音在这当口忽然响起：“回禀陛下，臣有一事启奏。”
愕然片刻，皇帝正襟危坐，随即用探究的目光注视着苏关南。
“右相请言。”
苏相在朝一直谨言慎行，很少会主动提及奏请，今日观他神色，似乎也多了几分不同寻常？
“还请陛下为臣四女儿的清白做主。”
此话一出，左侧身影颀长的江清远心如明镜，已然猜到苏关南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他的长眸微眯，此事，他多半会受到皇帝诘难。
不知怎地，他竟一点也不觉难受。
苏妍漓的剑舞风姿历历在目，尤其是挺身救下自己的那一瞬间……
每每想起，他心底便莫名有一股暖流袭过。
“此话怎讲？右相不妨直说。”
皇帝眯着眼睛，声音沉着。
苏关南侧头，定定地注视着江清远，仿佛能把他看出一个洞来：“左相年纪轻轻便居于高位，不用想就知品行端方，方得陛下重用，是断然不会将救命恩人弃之于不顾的。”
江清远心底冷笑一声，就知这只老狐狸心里打的如意算盘。
他颔首答道：“江某品行端方与否当由天下人监督，就不劳右相操这个心了，陛下有意提携，微臣断然不敢忤逆圣听，至于右相府这位四小姐，我自是感激不尽，明日便以厚礼相赠，右相不必着急。”
苏关南一听这绵里藏针的托词，便心头恼火。
末尾那几字简直嘲讽之极，摆明了在说他挟恩图报！
他自然不甘当众折这面子，立时替自己挽回。
苏关南面色郁郁，长叹一口气：“到底还是左相年轻，估摸不懂女儿家清白何其重要，事关吾女一生，臣心难安，望陛下赐婚。”
肌肤之亲已成事实，谅必他不会矢口否认，
皇帝眸光减冷，难以言喻，轻咳一声，掩袖喝茶，将眸底的不悦掩饰了去。
“真有此事，左相以为如何？你二人乃朕左膀右臂，朕不希望你们因此而生嫌隙啊，于朝大为不利。”
“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江清远淡然躬身，行礼道：“臣愿苏四小姐为妻。”
他也不辩驳一字半句，因为此事自己一旦辩驳，反倒更落人口实。
皇帝心里一阵不适，犹如狂风过境，他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可不是让他如此接茬的！
完颜毫压下满腔怒气，神色未明，但看了看满朝文武，只得道：“既如此，朕明日便拟旨赐婚，好了，众卿退朝。”
一群官员鱼贯而出，都为这突如其来的两相联姻窃窃议论。
……
完颜毫直至深夜，方才秘密召见了江清远。
御书房内安静到了极点。
皇帝像是在与江清远置气有意惩罚，而江远清却是淡然自若，只静静地跪在桌前，安静得仿若不存在于此。
“你到底怎么回事？朕让你娶苏妍妤……”皇帝一时气结，哀叹一声，将手里折子往书桌上一摔，恨铁不成钢。
“都是臣之过，臣无话可说，臣枉费了陛下悉心栽培，还请陛下责罚。”江清远立时跪伏，语气平静无波。
皇帝见他这番举动，不知怎么想起皇太祖治下严苛，自己幼年时曾目睹父帝行差踏错被鞭笞的情形。
他不免心软了几分，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糊涂一时在所难免，只是身在朝野，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万事都须谨慎。”
“苏四小姐实属意外，只是她的确舍身救了臣，朝中各官皆有目睹，何况苏相有备而来，今日在朝，臣无话可说，亦是无理可道。”
“罢了！”
皇帝摆摆手，那个苏妍漓不提也罢，名声在外多有不好，根本就配不上江清远。
这个苏关南为官十几载，老奸巨猾，怕是早就看出来了什么！
江清远虽钟灵毓秀，可到底是太过年轻了，着了他的道，倒也不是怪事。
见对面的人缓缓起身，眉眼间犹如淡梅雅致，让他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孔来……
他们的确是像极了。
皇帝失神片刻，这才反应过来，又道：“整个朝堂，朕的所有臣子中，朕只信任你，也只看好你。”
皇帝这番表态让江清远面上顿生感激：“是臣愧对陛下，臣必会将功补过，不让陛下失望。”
“嗯。”皇帝点了点头，眸色渐深：“不过此女素不受宠，朕听闻她年幼丧母，对你也构不成任何帮助，正妻之位，断断不可给她。”
江清远心里深处隐约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并未在面上表现出分毫。
他只静静诺了一声：“是。臣遵旨。”
“对了，你可有查到刺客线索？”
皇帝隐约听闻过此事，知他没有受伤便没再关注。
他本是十分相信江清远的能为，如今被左相弄了这么一出，他才方明白事情生出了枝节，恐怕不止这么简单。
江清远摇了摇头，语气淡漠：“未曾，证人已亡，刺客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臣出动的暗卫也查不出一点消息，敌在暗，如今之计，只能守株待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