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这一刻,她心里竟觉得踏实。
内心缺失了很久的东西,莫名得到了填补一般。
他们紧紧抱着,像两个心有期盼的人。
……
梁宅。
梁镱凡靠坐在床上,视线盯着手里的手机屏幕,手指一张张滑动。
他看到它们,好几天了。
那日他浏览新闻,突然弹出这影楼的广告。
看到照片,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穿白色婚纱的周囡。
她还是很瘦,但是比起在监狱里的时候,气色要好很多。
刚过二十五岁生日吧……
他知道她出狱之后就一直在秦玺那里。
他没有让人去,他自己也没有。
可是,他开始更频繁地问梁思洲,想不想妈妈。
梁思洲很懂事,从他出生起,就没有见过家里有关妈妈的任何东西,甚至一张照片都没有过。
他当然想。
可是,他还是摇头。
“妈妈不会希望我想念她。”
梁镱凡便不再开口。
之后,他的头痛症,肺疾越来越重。
直到再也没办法认真投入工作。
老爷子让他把梁氏的钱权都交给堂弟梁斌,让他就好好在家养病休息。
梁镱凡对此并没有异议。
可是,老爷子还说:“下月起,梁思洲就到老宅跟着我们一起,免得他打扰了你!”
梁镱凡清楚,这是为了防止他做不利梁氏的事。
毕竟,他父亲被老爷子赶出家门过,当年也是因为老爷子重病而梁斌还太年轻,才把梁镱凡找回来,接手梁氏。
为了避免梁镱凡有二心,老爷子就决定把梁思洲带到自己身边。
不是疼曾孙,而是为了,能钳制住梁镱凡,防止他做不利梁氏的事。
梁镱凡知道阻止无用,也的确不愿意梁思洲看到他生病的样子。
这孩子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他喜欢向日葵的,从他在家养病起,每周六都去给他带九支向日葵回来。
会暖人心这一点,倒是跟周囡挺像的。
周囡温柔心善,所有冷硬的一面,都是对着他的。
在她心中,他是她的敌人。
而最好的人,她已经嫁给他了,她现在的丈夫,秦玺。
梁镱凡滑这屏幕,看着照片,心口钝痛。
“周囡……”他低声呓语。
“爹地!”梁思洲的声音出现在房门口。
梁镱凡按下锁屏,笑着看过去。
“爹地,今天周六哦,有花!”梁思洲把花交给一旁守着的佣人,似又想起什么,“哦对了,爹地,今天卖花的小姐姐有给你写卡片哦!你看!”
梁思洲从花束里抽出卡片递给梁镱凡。
“小姐姐真的很漂亮,也很善良哦!她祝你朝日康复呢!”梁思洲想起卖花小姐姐,就忍不住抿嘴笑起。
梁镱凡伸手接过卡片,眼睛却是看着很开心的梁思洲。
不过是卖花人的手段罢了,他想。
可是,他却不忍心破坏那些存在于梁思洲心里的美好。
“好,爸爸会早日康复,早日从曾爷爷那里接你回来!”梁镱凡把卡片放到一边并不理会,反而伸手将梁思洲抱起,抱到床边坐着,“会不会乖?”
“会!”
“会不会想爹地?”
“会!”梁思洲用额头抵住梁镱凡的额头,“爹地要快点来接我,我不喜欢曾爷爷和堂叔。”
“好,爹地答应你。”
“爹地,每周六还是会有人给你送花来,这是我们的爱!”
“好,爹地盼着。”
那日,梁思洲被老爷子接走。
半夜里,梁镱凡高烧起,咳嗽不断。
医生护士进门替他输液退烧止咳,本来有人要连夜守着,却被梁镱凡赶了出去。
他靠在床头,看着瓶子里的液体一点一滴,不知怎的没忍住,又拿起手机,点开相册,翻看那些他从广告宣传照里存的照片。
她的眉眼退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事淡淡的冷和疏离。
就连以前常有的惊慌失措,都成了淡定。
照片就十来张,他反反复复看着,看着……
他在想,她拍这些照片的时候,心情如何?
她现在,还有没有想起过他?
困意来袭,梁镱凡却固执地不愿意睡。
他摸到放在床头的烟,点燃,找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烟灰缸因为他许久没抽烟,被佣人收走了。
他的确戒烟好久了。
今天破例。
无意瞥到白天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卡片,梁镱凡便把烟灰抖在上面,顺便打电话叫佣人拿烟灰缸进来。
半支烟结束,烟灰缸送到,搁在床头。
他让佣人出去,拿起卡片将上面的烟灰往烟灰缸里抖。
无意间,他看到卡片背面的字,瞳孔立刻缩紧。
他暗灭烟,将卡片拿近在眼前,看着上面秀气漂亮的字体,梁镱凡的视线被牢牢锁住。
他的喉咙,仿佛也被一直手掐紧。
是周囡!
是她的字!
梁镱凡的手开始颤抖,输液的针被迫往外移了些,血管里的血往外倒流。
梁镱凡顾不上,一把将针拔了。
仔仔细细看着上面的字。
【你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宝贝,他很爱你,盼着你开心。希望向日葵能带给你好运!祝你:早日康复!】
他反反复复,用指腹摩擦着上面的字,可一阵的功夫,似乎又在担心什么,再不去摸到那些字。
他只是盯着,盯着,仿佛要把卡片看穿。
忽然间他想起梁思洲说的,以后每周六,都会有花送来,会是她亲自送来?
梁镱凡竟有些紧张。
旋即又开始自嘲。
梁镱凡你是智商不够了么?
她看到这地址,就不会送来了,你在盼什么?
他把卡片放在他手边的书中,夹好。
然后,把那本书拿在手上。
这本书的内容,现在他已经忘了。
他却清楚,那张卡片放在第一百八十六页。
周囡,你凭什么又用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
我都打算放过你了。
我也已经打算放过我自己了。
你这样叫我如何痛快?
他见过她在狱中的样子,短发,不多精神。
她也知道她明天是怎样过来的。
可他偏偏,没再惊扰她。
也只是在她出狱那天,在车内,远远看着她。
梁思洲那小子,那天一定没记住她的样子。
又或许,她卖花给他的时候,已经不是之前那般打扮。
梁思洲人小,没认出来也是常理之中。
可他,却是永远都能一眼认出她,无论她什么样子,什么打扮。
也能一眼认出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譬如,她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