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与诸葛轻歌要前往佛堂，王念贤却是一颗心都扑到了苹果鲁班锁上，他摆弄着苹果鲁班锁，道：“祖母，孙儿就先退下了。”
见此，王老夫人指了另外两个贴身丫鬟去伺候王念贤，要之前那两个丫鬟跟着自己。
老辣的眸光从失职的丫鬟身上瞥过，王老夫人摆了摆袖，提步向外走去。诸葛轻歌随之跟上。
去往佛堂需要绕过一段小路，小路两边栽着不知名的绿树，绿树成荫，叶影斑驳。在一棵绿树下，亭亭立着两个丫鬟，一人身量欣长，容貌清丽；一人身形瘦削，面色似愁似苦。
那二人见了诸葛轻歌，出列行礼，向诸葛轻歌与王老夫人问安后，便顺从的跟在诸葛轻歌身后，她们正是雪箐与秀秀。
两个失职的丫鬟见到雪箐与秀秀，其中一人失言：“你们不就是刚刚在雅客居的……”
话还未说完，便受了王老夫人的一个眼刮子，失言的丫鬟立马跪下：“老夫人，是奴婢失仪，请老夫人责罚。”
“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是个暴躁的人，底下的人犯点小错，我便要责罚？”王老夫人的脸偏宽大，眉与眉间的间隙很阔，她展平了眉，便有些虎然，加之说话的声调喜怒难辨，叫失言的丫鬟唇齿相撞，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其他丫鬟也不敢说话，怕一同被王老夫人责罚。
诸葛轻歌却是笑道：“你这傻婢，老夫人方才都原谅你了，你还跪着作甚？”
失言的丫鬟一愣，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
“我什么时候说要原谅她了。”王老夫人又森然的瞥向诸葛轻歌。从因年老而层层垂下的眼皮底下射出的目光，与冰锥无异。
诸葛轻歌却能坦然受之，指点江山：“您老若真要责罚她，一句话便可，又何须多费口舌？方才问那做错事的婢女，只是气她不知您有慈悲心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王老夫人，我说得可对？”
巧舌如簧。
王老夫人笑，“不错。”
失言的丫鬟如蒙大赦，对着王老夫人与诸葛轻歌各磕了一个响头，这才颤巍巍的起身。
入了佛堂，王老夫人便让伺候的丫鬟都到外头去候着。
诸葛轻歌便对雪箐和秀秀道：“你们也下去吧。”
她识抬举的做法让王老夫人心中满意，压着裙袍坐下，王老夫人意有所指道：“这是佛门清净地，太多人，佛祖会觉得吵闹。”
门扉被人从外头关上，诸葛轻歌去窥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天光，在王老夫人对面的案几边上缓缓坐下。
神爱世人，哪是佛祖觉得吵闹。
不过是凡人将自己的想法加诸到佛祖身上。
一坐下，王老夫人便拿起细戎毛笔抄经，也不同诸葛轻歌说话。
见状，诸葛轻歌也埋头抄起经书来。
诸葛家的人对神鬼之说向来都是且尊且敬的。抄经书这事，诸葛轻歌不是第一次做的。前世的时候，她就常抄经书来打发时间。
王老夫人抄完一卷经书，这才停笔。她望向已经在抄第二卷经书的诸葛轻歌，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晦涩。她方才专注抄书，是想晾一晾诸葛轻歌，没想到诸葛轻歌比她还要投入。
轻咳两声，王老夫人张口问道：“睿王妃，你先前说你是特意来找我的，为何？”
诸葛轻歌放下笔，继而慢条斯理的整理袖摆，她巧笑倩兮，眸光流转，端的是清洌洌、坦荡荡：“我来找王老夫人您，有两个目的，这第一个目的，便是求回我婆婆生前的绣作。”
“第二个目的呢？”王老夫人不说是还，还是不还，反而问起诸葛轻歌的第二个目的来。
诸葛轻歌气定神闲的与她对视，嘴角含笑：“只有我这第一个目的达成了，我才会告诉您我的第二个目的。”
王老夫人哼笑，“睿王妃，京城内外，谁人不知我那小儿惨死在秦国公手中，我与秦家势不两立，这绣作，我绝不会还给秦家人。”
王老夫人小儿的惨死，诸葛轻歌也听过一些。
据说，王老夫人的小儿子王盛闾在军中从职，本是秦睿的爷爷秦国公手底下一名小将，在打战时受人蛊惑，一念之差，拖着迟迟不去支援先锋部队，导致先锋部队全军覆没，战争结束后，王盛闾的罪行被揭露，被押解回京等待判决。
王老夫人多次上国公府求秦国公放王盛闾一马，至少留他一命，可秦国公却拒绝了王老夫人，最终王盛闾被斩首示众。王老夫人泪洒断头台，也因此与秦家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诸葛轻歌萎靡的叹息。
王盛闾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其中不乏王公贵族，他的生死，岂是秦国公一人可以决定的？王老夫人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只是王家无法同王公贵族背后的天家抗争，也只好将一腔怒火都对准秦家，寻个宣泄罢了。
“秦睿待你如薄情，你又为何要为他寻绣作。”王老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诸葛轻歌勾着唇角，面若春桃，绯中带羞，可她出言，却又冰冷清明：“您不必挑拨离间，我是睿王妃，不论睿王待我如何，我都是睿王妃。外人看我，我也是睿王妃。”
身居其位，便谋其职。诸葛轻歌很清楚自己该做的是什么。
王老夫人又拾起了毛笔，蘸墨抄经。
而诸葛轻歌则是倏然起身，闲步堂中，她走到佛祖金身前，在足足有三寸高的香鼎上掐了只还在烧着的檀香，送到王老夫人面前。
“睿王妃这又是何意？”
诸葛轻歌将檀香插进竹简空隙里，将手放在檀香一侧，向着王老夫人那边轻轻的摇手扇风，她的声音很轻：“天底下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佛祖眼皮子底下，也是如此。”
王老夫人眸光幽深，紧紧盯住檀香。
许久，她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眼前的景物颠三倒四起来，身子也跟着摇摇欲坠。王老夫人伸出手去，抓着诸葛轻歌的手腕，用力绞紧，从咽喉里挤出几个字：“这烟……”
还未说完，便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