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肆虐打得窗棂格子啪啦作响,看守嫁妆的两个婆子拢着袖口缩着脖子靠在一块。四周黑漆漆就剩两人头顶上的一盏气死风灯悠悠打着转,称得两人的影子和周遭的树木鬼气森森。
哗啦,头顶的瓦片掉了一块下来,惊得两个婆子一哆嗦。
“谁……谁在上边?”一个婆子壮起胆子冲房定上喊了一句,没人应声。
“兴许风太大了,嘶。”另一个嘟囔一句,那婆子便缩回脑袋。
这时,一盏昏黄的灯光朝院子里走来,两人望过去,来了一个穿绿色对襟夹袄的丫鬟。
“两位嬷嬷辛苦了,大姑娘一时睡不着,思来想去,便收拾了自己以前的画卷说要一同放进妆奁里,以后也好是个念想。”
说着话丫鬟放下手里抱着的盒子,打灯笼的手里还有一个食盒。
“这是大姑娘特意嘱咐厨房备好的酒菜,二位嬷嬷慢慢吃,我进去放好东西便出来。”
“这…怎么好意思,能给大姑娘看嫁妆是我们的福气。”一个婆子接过食盒打开盖子闻了一下,面露喜色。
“那嬷嬷慢用,我进去放东西。”丫鬟抱着盒子守在门口,一个婆子摸索着取出钥匙开了门。
半柱香功夫,门口的吃酒声变成了呼呼的酣睡声,门里的丫鬟伸头出来看了看便取下钥匙关上房门。
翌日卯时未到,两个婆子被前来抬嫁妆的人给惊醒,抹了一把嘴角赶紧开门。两人候在门口看着一箱箱嫁妆被抬出去,互看了一眼,心中纳闷。醒来的时候杯盘碗盏已悉数不见,要不是胃里泛上来的油水,她两还真以为昨晚那顿吃酒是自己做的梦。
一箱箱红绸封盖的嫁妆被人抬着排在了方府门前的大街上,引得早起的人纷纷驻足观望。方府斜对面的一家门廊下站了几个人,也在打量着方府今日的气派。
“希望那些抬嫁妆的人手脚稳当些,千万别栽跟头。”一个胡子拉渣的汉子抹了一把胡子幽幽地说道。
“我相信戴当家的手艺,那些封死了的箱子想要打开怕是要费上些功夫。”
年轻的白面公子冷冷地注视着对面的热闹,如果不是为以后考虑,昨晚方府就已经是一片火海了。
“不知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剩下的东西需要戴某帮忙运送吗?算你便宜点。”
“那些东西不劳戴当家费心,咱们江湖再见。”
“也对,这苏城跟我犯冲,我还是尽早离开的好。”戴四海对着白面公子一拱手,转身混进人群中,三五个转身便不见了踪迹。
“姑娘,花轿出来了,万一到了吴家被拆穿了怎么办?姑娘,您还是赶紧走吧。”艾香担忧地劝道。
“不急,我在等人。”苏天歌背着手长身而立,冷眼看着那门口的热闹和纷乱。
如果方夫人没有撒谎,方琦瑶这一觉就得睡到晚上了,除非她自己醒来。否则就算被掀了盖头,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毕竟今日该嫁到吴家的本就是她方琦瑶。
等到发现人财两空的时候,方家和陈家应该就会察觉到她已经不受控了。
苏天歌捏了一下袖口的云纹,抬脚走进了人群。
苏天歌前脚刚走,从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两个人看了看苏天歌离开的方向。
“大人让我们保护她,我怎么觉得她这心狠手辣的程度似乎不需要保护。”
“别问那么多,我们只管负责她的安全就成,其他的别问。”
两人互看一眼点点头,悄悄跟了上去。
吴同知家此时是一片欢腾,不管这桩婚事经历过什么,现在方吴两家已经联姻,一切也就随着新郎新娘的礼成粉饰太平。
方琦瑶几乎是被喜娘整个搀扶着行完了礼,当她捂着昏沉的脑袋醒过来的时候,眼前这一片红惊了她一跳。
她一把抓掉遮在头上的盖头,看见了陌生房间里一水的红,方琦瑶只觉得眼皮直跳,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记得还在自己闺房时,因为觉得苏天歌那一身喜服太过刺眼便取来被子盖上去,没成想眼前转身就瞧见了苏天歌满是寒光的眼睛,接着鼻尖嗅到一丝香气。
方琦瑶这会儿才整个想明白过来,她被苏天歌给摆了一道。她慌张着坐起来,就往门口冲去。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送亲的嬷嬷惊慌失措,见了方琦瑶如同见了救星。
“姑娘,您快救救老奴吧,姑爷他要打死老奴啊!”
“嬷嬷,快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姑爷喝了酒,竟去翻看姑娘的嫁妆,老奴拦不住也就由他去了。哪知道,姑爷在库房里一顿打砸之后,出来就要杀了老奴。姑娘,您快救救老奴,救救老奴。”
“方琦瑶,你给老子滚出来!”
吴仁毅的声音冲着院子就扑了过来,接着是鞭子抽动的噼啪声还有丫鬟的惨叫声。方琦瑶往前走了一步,挡住嬷嬷,迎向一脸怒气的吴仁毅。
“方琦瑶,那些嫁妆是怎么回事?说好的银子田产首饰古玩,怎么变成了烂木头?你给老子说说。”
“没有那些真金白银的东西,你当老子愿意娶你这个丑八怪!”
啪一声,吴仁毅的鞭子抽了过来,方琦瑶被身后的嬷嬷拉了一把,鞭梢落在方琦瑶的裙摆,红色的裙摆被扯掉一块。
方琦瑶抠着手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这前前后后的事儿她总算理清楚了,苏天歌不止把她掉包还卷走了她所有的嫁妆。
她得尽快通知母亲,赶紧把苏天歌抓回来,她不愿意也不能守着眼前这个混账东西!就算到时候她不能从吴家脱身,也一定要拉着苏天歌一起,这是她苏天歌欠方家的,欠她方琦瑶的!
另一边的方家,一通忙乱之后,方夫人特意交代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提着食盒推开方琦瑶的房门,里面空空如也。
方夫人听说了这个消息,惊得一下子坐到椅子上,回过神来迅速让人在府里寻找,终是无果。
方夫人这才想起来苏天歌来,她亲自领着人到了苏天歌的院子,那院子里已无苏天歌。
府里这时又有人来报,方家的库房屋顶出现了一个大洞,里面几乎被搬空。
方夫人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
“给我找,给我找,给我杀了她,杀了她!”方夫人这一口气没上来,昏厥过去。
主院乱成一团,陈父派人将陈婉叫到了自己的院子,“明日就与为父回杭城,好好收收心,待为父给你寻一门好亲事。方家以后便不要再来了!”
“父亲,姨母眼下还病着,我不能走。仲安说过要我好好照顾姨母。”
“你傻啊!方家如今已经被苏天歌掏空了家底,你还守着这个破家做什么?”
“父亲这个节骨眼岂能落井下石。仲安一定能高中的,再说方家也只是损失了库房里的东西,那些账面上的田产铺子还有许多,父亲,婉儿觉得我们目光该长远些。”
陈父没有说话,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