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距离很近,温凛甚至可以嗅到沈辞修呼吸之中的冰凌。
眼前的男人顶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却让她害怕得浑身都在颤抖。
尘封的往事被揭开,她永远难以忘记他们新婚后的第二天。
她醒在安霖的房间里,一睁眼就看到安霖的尸体。
那是一具被人割了喉鲜血几乎流干的尸体,浓稠的血液浸透了她的婚纱,而她手里的匕首刚好跟伤口温和。
在她震惊到整个人凝滞在原地时,沈辞修来了。
还记得那天的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地狱深处才有的浓烈阴沉,表情几近扭曲地握着她的脖子:“温凛,我要让你十倍奉还!”
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家破人亡,爸爸被迫跳楼,自己也差点被一把大火烧死在仓库中。
只是天命可笑,偏偏让她这个温家的罪人活了下来,还给了她生的希望,让她在黑暗中做了一只苟延残喘的蛆虫。
然而今天,她捡来的命就要到期了吗?
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挣脱不开便只能红着眼看着沈辞修。
“求你,放过我……”
难听的嗓音因为憋红了脸而更加刺耳,沈辞修居高临下地压迫着她,闻言呵呵冷笑一声:“五年前你死了,我也就放过你了,可是你为什么还活着?”
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沈辞修像是觉得脏一般随手将她扔了出去。
温凛脚下不稳,整个人砸在了后门遍布积水坑的地面上,狼狈又难看。
可她来不及疼,她只是害怕,害怕得要命!
当年无论她怎么解释,沈辞修都把她逼进了死路。
如今看来,他对自己的恨意丝毫没有减少,真相更加无法查询,他们之间除了仇恨已经不可能再有别的了。
“求?”
沈辞修将最后一口雪茄吸进肺里,尾音上扬格外嘲讽。
温凛却好像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轻蔑一般,连忙爬起一半跪坐在地上,扯着嘶哑的声音喊道:“是,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已经死了一次了,欠你的我已经还了,你就放过我吧!”
她不敢再去回想,那天的大火有多灼热,热浪一股一股钻进肺腔的绝望滚烫,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甚至在火海中,她能看到病死的妈妈,跳楼而亡的爸爸和替她进监狱背叛无期的哥哥……
艰难爬出火海之后,等着她的却是新的考验。
死人的身份外加沈辞修的命令,让她根本没法好好找工作。
熏哑了嗓子,砸破了脑袋,羸弱的身体都成了要命的拖累。
在大桥下的下水道口睡了一个月时,她绝望的发现:她怀孕了!
那一年,她连活着都成问题,却偏偏看着孩子一天天在肚子里长大。
生下孩子的第二天,她甚至因为没钱付医药费,忍着剧痛的刀口抱着孩子偷偷离开了医院……
直到在这家俱乐部找到了舞娘的工作,才终于有了抚养孩子的本钱。
可是在这之前,她拥有的光耀和骄傲,是滚烫耀眼的。
她的人生,毁了。
毁在沈辞修的手上,毁在爱上他的那一天。
“呵呵呵……”
沈辞修压低了笑声,听起来阴森凛寒,让温凛满是泪痕的脸露出了一丝迷茫。
他要放走自己么?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蹲下,温凛颤了颤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按住了脑袋。
那双清隽的手力气很大,让她没法动弹。
手指猛然收紧,竟然一把拽住了她的头发让她扬起了头。
微微卷起的衬衣袖扣可以看到青筋,可以相见他的力道之大。
明明是笑着,露出的森白牙齿却让温凛胸口的恐惧翻涌了一遍又一遍:“放过你?可你当年怎么不放过安霖呢?你活过来了,她也能活过来么?”
夜风冰凉,安霖这个名字的出现让衣着单薄的温凛身子骨颤个不停。
她噙着泪看向沈辞修,憋住滔天恨意只剩下恳求和卑微:“我真的没有杀她,为什么你就是不信呢?”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沈辞修没想到,时隔五年,温凛居然还敢为自己喊冤。
他以为当年给她的教训够多够狠,能让她即便死了也不敢化作厉鬼去骚扰安霖。
可是没想到她还活着也就算了,竟然还不承认!
这个女人啊,真是可恶得让人想再烧死她一次!
温凛从沈辞修的眼底看出来了滚烫的恨意,害怕得不敢动弹,连忙改了口:“不,是我!是我杀了她!都是我的错!可是沈辞修,我已经得遭报应了。我死过一次,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我没了爸爸没了家,我在垃圾堆里捡了一年的东西吃,我成了最卑贱的蝼蚁,成了任人观赏的舞女……这些还不够吗?还不够你给安霖报仇吗?”
你爱她,我都知道。
如果时光重来的话,我是不敢跟她抢的。
我不敢爱你,绝对离你远远的!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温凛泣不成声,哽咽中的嗓音格外难听,让沈辞修眉头紧锁。
他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污水湿透了她身上脸颊的运动外套,脸上的疤痕让她白皙的皮肤看起来好像一块开裂的碧玉。
记忆中,这个女人总是笑着,跟在他身边不厌其烦地说:“沈辞修我好喜欢你啊,你以后娶我吧!我超爱你的!”
她的声音清甜动人,舞蹈是跟着国际著名的舞蹈大师学的,衣食无忧地长大,说以后要当国际女星……
现在的她却瘫坐在地上,眼睛里没了灵动骄傲,全是惊恐卑微。
搓着双手恳求他的时候不断点头,好像……要给他磕头一般。
他应该觉得满意的,可是看到他曾经的妻子变成这样,明明是他亲手毁了明珠,看到她光明暗淡的时候幽冷的眼眸里却闪着怒火。
这个女人敢杀人,为什么就这么怕死呢?
为了活着,连自己最后的尊严都不要了?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真让人恶心?”
温凛仿佛没听到他嘲讽的话,只是一个劲地恳求。
她要活着,她必须活着,因为有人在等她活着!
死寂一片的小巷子里,她的声音难听得犹如鬼叫,卑微得犹如蝼蚁。
直到,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童声:“你放开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