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别墅中,温南川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神色完全不像四五岁的小孩一般稚气胆怯,反而有些漠然。
身上廉价的童装没能掩盖掉他脸蛋儿的精致,就像温凛穿上再粗俗的舞娘裙也还是夺人眼球一般。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声音清脆:“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沈辞修斜靠在沙发里,跷着腿把玩着手机,眼神扫过温南川,嘴角含笑:“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他已经派人去做了亲子鉴定,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就凭这小子的眼睛和这会儿面对自己的镇静淡然,他已经百分之八十能够确定: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虽然让人恶心的是,他居然是温凛跟自己的儿子。
本以为温南川会回答自己没有或者不知道,却没想到男孩儿面不改色,淡淡地答到:“我知道你是我爸爸。”
沈辞修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头,眉目中的寒意此时无影无踪:“看来你妈妈跟你说过。”
温南川冷冷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不算,她只有做噩梦的时候会喊你的名字。”
沈辞修微微一愣,眉头有些难以舒展。
面前的孩子明明还小,可是却已经有了游刃有余的气质。
他直起身子将手机扔到一边,轻笑道:“这么说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你父亲?”
“嗯。”
温南川淡淡地答完,又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沈辞修微微挑眉,深邃俊脸上扬起了一抹凉意:“既然你知道我是你父亲,你还要回到她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温南川衣袖裤脚都有些小的童装上,满脸森冷。
那个女人,当初竟然悄悄怀上了他的孩子。
不仅偷偷活了下来,还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如果安霖在天之灵看到,只怕会很生气吧。
自己竟然跟一个杀人犯有了孩子,并且这个杀人犯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活了下来。
真是太可笑了!
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温南川再回到温凛的身边。
温南川顺着沈辞修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裤子,明明正是喜欢新衣服新玩具的年纪,他的眼神却很平淡:“以前妈妈为了我的一罐奶粉到处去给人打工,还去工地搬过砖头。那时候她还在月子里,背着我,就要干活儿。”
稚嫩的嗓音一字一顿,说得很是平静,好像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情,可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却在盈盈闪烁:“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我们过得很好。”
所以他不在乎衣服好看不好看,这样就很好。
“妈妈存了钱,要送我去很好的幼儿园。”
最后这句,算是为温凛解释了。
沈辞修冷着一双眼听温南川说完,嘴角却只有一声轻笑:“可是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过得如此落魄么?”
杀人犯三个字没说出口,倒是被温南川先说了:“我知道,因为她是杀人犯,还是个应该死去的人。”
瞧着那张跟温凛极为相似的小脸蛋儿露出如此淡定的神色,沈辞修眉头更难舒展,反而拧得越来越紧。
“我不知道妈妈有没有杀过人,但是她现在是活生生的人,我是她的命。”
沈辞修觉得很烦躁。
这种烦躁从见到温凛狼狈卑微到尘土里的时候就没停止过,更别说此时面对温南川。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的性格还跟他那么相似。
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他唇角的笑意此时已经被完全抚平,绷直成了一条直线。
“但我不会允许我的儿子跟着一个杀人犯长大。”
沈辞修猛然起身,温南川也连忙跟着从沙发上跳了下来。
他那张精致的小脸蛋儿这会儿终于看到了一丝慌张,急忙冲到了沈辞修面前挡住了他:“你不能关着我,我必须回我妈妈身边!”
小胳膊小腿儿在沈辞修面前毫无威胁,他低头睨着面前的小不点,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全都是危险的气息:“小家伙,你难道不知道,一个该死的人我要让她重新回到墓地里有多简单么?”
温南川脸色一僵,愣住了。
他毕竟还是孩子,这些年虽然明白了很多大人世界的腥风血雨,但却没想过原来自己的父亲是对妈妈恨之入骨的。
沈辞修看着他僵化的脸蛋儿,随意迈开了步子走出客厅:“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只有爸爸没有妈妈。”
不容拒绝的口吻让温南川愣在了原地,直到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那双大眼睛才终于吧嗒吧嗒地开始掉眼泪。
他扯着短了一节的袖子擦眼泪,越擦越多。
“对不起妈妈,我以前不应该想着找爸爸的!原来爸爸是个坏人,你快来接我吧!”
终究还是个孩子,装出来的镇静在见不到妈妈的那一刻还是崩塌了。
他不想要新衣服新裤子,也不想要住别墅,更不想要一个对他感情没那么深的爸爸。
如果没有他,妈妈会死的啊!
从别墅出来后,底下的人便跑来报告了温凛的情况。
当初能够给温凛苟延残喘的机会,是因为他认定那场大火之后她肯定死了,连渣都不剩。
如今想要搜集这些年温凛的行踪,对于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他冷眼看着资料里跟温凛和温南川所说相符的那些过往,心里却没有痛快的感觉,反而觉得十分烦躁。
五年前的温凛,直到死都挺直了腰板对他说自己是冤枉的,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对他说恨他不会原谅他。
可是文件里的种种事件,不管是下水道还是垃圾堆,为了一罐奶粉,温凛一步步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她活该。
但……她是为了跟自己的孩子,才苟延残喘到了今天,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啊……
越是这么想,沈辞修越是烦躁。
一把撕了文件,让人备车去昨晚的俱乐部。
他要亲口去问问,她究竟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究竟为什么要生下孩子。
在去的路上,沈辞修斜靠在后座休息,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哪怕在面对上亿合同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心慌烦躁的感觉,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
车子刚停下,沈辞修才刚开车门,一下子意识到了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一道如蝶的身影,猛然坠落到了他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是温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