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呼吸一窒，泪水夺眶而出，“我知道了，请医生一定要尽力，剩下的，听天由命吧。”
“好，您母亲在318病房。”
“知道了，谢谢。”
顾倾城撑着桌子缓缓起身，因为受的刺激太大，险些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还好阮青一直在身后，立即伸手搀扶住了她，“先出去。”
“嗯。”
两人并肩出了办公室，顾倾城浑身乏力的坐在走廊长凳上，眼神空洞无光。
赵雅出了车祸，可能会变成植物人。
那个凶狠又恶毒的女人，终于还是遭了报应。
明明该觉得解脱与庆幸，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还是像揪起来一样的痛着。
阮青没有开口安慰她，只是静静陪伴着，等她自己缓过来。
“九爷。”半晌后，顾倾城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
“我在。”
“没事。”顾倾城闭了闭眼，将所有的软弱与悲伤卸下，像是一个已经支离破碎的人强行拼凑了起来，“我去看看妈妈。”
“我陪你。”
“好。”
短短的一条走廊，顾倾城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
推开病房门，床上那个戴着氧气面罩躺着的女人闯入了她的眼帘。
在这十几年的记忆里，她很少会看到赵雅和颜悦色的模样。
那女人总是凶神恶煞，或者满脸嫌恶，仿佛生下了她这个女儿是一生的耻辱。
现在她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这个生下自己的母亲了。
阮青到底年长了顾倾城十几岁，清楚顾倾城现在应该是想一个人待着，不发一言的走出了病房。
门被掩起，四周空空荡荡，只剩下了顾倾城与赵雅母女两人。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强忍着泪水走到了床边。
“妈。”她唤了一声，“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女人并没有任何回应，眼角的鱼尾纹和几缕明显的白发让顾倾城潸然泪下。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回这么近的看你，原来她们说的没错，你真的长得很好看。”
能入得了她父亲的眼，当然不可能姿色平平。
如果赵雅没有做人人唾弃的小三，或许也会嫁一个深爱她的男人，生一个儿子或者女儿，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辈子。
可惜，她偏偏选择了金钱，最后搭上了自己的一切。
顾倾城握住了赵雅微凉的手，轻轻按捏着，“妈，其实我挺恨你的，真的，因为所有人都在嘲笑我是私生女时，你没有站出来护过我一次，而是和她们一起笑话，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当妈的。”
“我小时候那会儿还想，要是哪一天自己被逼急了，会不会拖着你同归于尽，可惜胆量不够，一直没敢动手。”
“我没有家，没有亲人，唯一有血缘关系的爸爸还把我送到了其他男人床上，妈，你说你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她说到此处哽了一下，将脸埋进了赵雅的手掌里，泣不成声。
当天顾倾城在病房里待了两个多小时，阮青一直在病房外等着，听着里面那女人压抑的哭声，心脏密密麻麻的泛出了刺痛。
顾倾城，还真是随时都能牵引他的情绪，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眼睛肿的像是核桃般的顾倾城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她脸上明显是清洗过，并没有留下什么泪痕。
“九爷，我们走吧。”她笑了一声，似乎刚刚那个濒临崩溃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厨娘说给我们准备了甜汤，现在回去估计还没凉。”
阮青目光复杂，“你不必在我面前强颜欢笑。”
顾倾城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伸手拉住了阮青的衣袖，“九爷，回家吧，我累了。”
“……嗯。”
算了，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过多刺激她为好，一切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别墅。
顾倾城没有吃厨娘准备好的甜汤，而是从冰箱里翻出了几瓶啤酒。
“夫人，现在天冷，你喝啤酒容易伤身体。”厨娘好心劝了一句。
“没事儿的，我就喝一点，放心吧。”
厨娘为难的目光看向了阮青，见他面色冷然，叹息着道：“那我去给您炒几个菜吧，光喝酒可怎么好。”
“那就麻烦厨娘了。”
其实顾倾城很少会喝酒，长这么大也没碰过几次，但她现在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重石，要是不发泄出来，大概会活活将自己闷死。
她拆开了一瓶啤酒，笑着递到了阮青面前，“九爷，你要喝么？”
“不喝。”
“那好吧，要是我一会儿喝醉了，恐怕得麻烦九爷把我弄回房间，要是太闹腾，你就不用管我了，直接锁在客房里就好。”
阮青剑眉紧拧，“嗯。”
厨娘很快就将菜送了过来，正好也到了下班的时间。
偌大的客厅里，桌边就坐着两人，一个眉头紧锁，一个则仰头灌着酒，旁边已经堆了好几个空瓶。
很少会喝醉的人，其实想醉一次并没有那么容易，至少对于顾倾城来说就是如此，她喝了一瓶又一瓶，最后都快喝吐了脑子里还是清醒着。
她仰起头看向了对面的阮青，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九爷，我怎么喝不醉啊？”
“还没到时候。”
顾倾城眯了眯眼，打了个嗝，“嗯？什么意思？”
“没什么，吃菜。”
“哦。”顾倾城很听话的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总觉得自己的手脚越来越乏力，脑袋也像灌了铅一样，昏昏沉沉。
她现在算是明白阮青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酒刚喝下去没感觉，但是后劲很足。
“九爷，我……我有点困。”
阮青起身，将醉成一滩烂泥的顾倾城抱到了不远处的沙发上。
略显昏黄的灯光下，顾倾城的脸颊染着两片淡淡的红晕，身体一如既往的蜷缩成一团，哪怕是处在不安和害怕的情绪中，两只手也没有去抓其他东西。
他从前听人说过，这是很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顾倾城，这个不过十八九岁的女人，到底背负着什么样沉重的过往？
“倾城。”他低低唤了一声，“要不要喝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