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都吓傻了,只有老花匠镇定些,还问了声:“大小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原因不能明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家里许出不许进。再发现尸体,要尽快移到清芜院里集中焚化,再把发现尸体的院子封了。还有,我会交待厨房,每天熬一锅祛疠汤,每个人都要喝,谁不喝,就离开甘家。”
说到这里,甘琳看着老花匠,一脸凝重的说:“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负责了。你可以抽调一些身强力壮的婆子丫环,成立巡逻队,负责送药,还要确保每天家里的人一个不少的喝药,并且,各院的人不允许相互串门子。”
“小姐是说县里要爆发瘟疫了?”老花匠马上反应过来,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也露出惊恐的神色。他都这样了,其余的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好几个人都说要离开江东县。他吞了吞唾沫,打量了甘琳的神情,郑重的说:“大小姐,老奴一定做好这件事,保证家里每个人都坚持喝药。”
其余的人看到甘琳如此镇定,才平静下来,把甘琳当成了主心骨,也纷纷表示会听小姐的吩咐。
“行,我会让杜管家调两个人给你,不听话的只管打了丢出去。”甘琳说完,转身出了院子,却被祖母院子里的刘婆子堵住。
刘婆子一向爱巴结楼晓晓,看甘琳总是鼻孔朝天,现在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大大咧咧的说:“大小姐,老夫人让你过去。”
在这种时候,甘琳真不想去管祖母又闹什么幺蛾子,只说了句:“我知道了,你跟祖母说,我忙完了就过去。”
刘婆子仍不让路,皮笑肉不笑的说:“老夫人说家里的事情,都交给表少爷打理了,让大小姐什么都不用管,从今天开始,就住到锦萃堂陪老夫人去。”
看来祖母是听说林良谦的事情,要找她的麻烦了。甘琳心生烦燥,更没耐性,喝道:“来人,把这婆子打二十个耳光,撵出去!”
马上从院子里冲出几个婆子丫环,按住刘婆子,几个人同时抽她耳光,打得她一张老脸肿得像猪头。
甘琳才又说:“把这婆子押着到各个院子里走一圈,包括锦萃堂,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敢藉着我祖母的名头兴风作浪,这还是最轻的处罚。下一次,直接打死了,扔在清芜院里烧成灰。”
她的声音清冷,脸色更是冷得能刮下一层霜,不仅是刘婆子怕了,在场的人也都心生惧意,一个个猛点头,唯恐惹恼了她,被打死了烧成灰灰。
杜管家也带人赶了过来,弄清楚清况,抹了一把虚汗,一脸赞赏的说:“亏得大小姐有魄力,要不然事情就大了。”他当场点了两名家丁给老花匠打下手,然后叫了甘琳往前院去,边走边介绍县城里的形势
原来,仅仅昨天一个晚上,整个县城过半的大户人家里都有横死的人,每家都死了不下二十人,从最先传出死讯的米商黄家得到最新消息,死尸都出现黑斑和紫斑,可以确定是黑死病。
甘琳皱紧了眉头,说:“爹呢?”
杜管家愁苦着老脸说:“老爷被昨天被锦衣卫的人叫走了,一直没有回来。”
这时候也顾不上担心爹了,甘琳不抱太大希望的问:“爹之前应该调集了一批药材,你知道在哪里吗?”
“吴家犯了事,家产都被锦衣卫抄了,所有仓库都被放火烧了,听说是有违禁品。”
杜管家的话让甘琳的心沉到谷底,尽管她也猜到了奚樵对吴家下手,是因为她爹让吴家调运药材到江东县,这一刻得到证实,她对吴家人也不免心生愧疚。
“那就让人到城里和附近乡镇的药铺,尽可能的收集贯众、降香、朱砂、雄黄等药,浸在水缸饮用,可以防瘟疫,哪怕能找到一、二味也好。”顿了一下,甘琳又说:“以我爹的名义发布告示,公布防治瘟疫的药方。”
杜管家倒没介意用甘琳盗用她爹的名义发布告示,只是发愁城里那些钻到钱眼里的大夫,不可能答应公布药方。
“药方我来写,你等一下到书房来拿。”甘琳果断说完,就匆匆去了她爹的书房。
她也不是吹牛,是前生经历过那一场劫难,记下了不少防治瘟疫的药方。
进了书房,她一口气写了十八个口服的药方,又写了十一个净化空气的方子,还有十个简单易行的涂口鼻防疫方,还有洗浴浸泡熏蒸衣物的方子,还备注了出处,比如摘自《仙方合集·避瘟诸法》、《续信验方·内科》、《备急千金药方·辟温》、《万病回春·瘟疫》、《鸡鸣录·颠狂痫厥疫》等等医家名著,全都写得一清二楚。
等杜管家看了,都差点把眼睛瞪脱窗了,脱口问:“大小姐什么时候学过医的?”
“这都是秦知府事先写好的,我只是照着抄录了一份。”又把秦煜扯出来当了藉口,甘琳忽略了杜管家一脸的暧昧神色,又言归正传:“你拿去,尽快发布告示。要抢在锦衣卫阻止之前,尽快的把这些药方都传播出去,最好是家喻户晓。”
闻言,杜管家神色一凛,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等他问,甘琳就说:“就是你想的那样,所以,我们肯定也等不来朝廷的救援。而且,现在就算想逃离江东县,也一定会被杀死在荒野里。除了自救,我们没有第一条路走。”
杜管家脸沉了沉,说:“这也是大小姐让夫人跟小少爷走亲戚的真正原因吧?”
甘琳歉然的看着他,黯然说:“对不起,我应该让娘把你的小孙子也带上的。只是,我找不到理由,而且我也不确定那时候锦衣卫有没有在外面封锁江东县城。”
听了这话,杜管家倒是笑了笑:“老奴的孙子小石头,被夫人指名带上了,怕小少爷路上没玩伴,让小石头跟他娘都跟着。”
“呃……”甘琳愕了一下,没多说,让杜管家赶紧拿了药方去发布公告。
过了没多久,杜管家去而复返,跑得满头大汗,一进门就叫:“大小姐,表小姐带人击鼓鸣冤,告你杀了人!”
“楼晓晓中闲得还是吃撑了,找人来告我?”甘琳冻玉般的脸色黑了。眼下瘟疫就要全面爆发,她哪有闲功夫陪楼晓晓折腾,“把苦主跟她都弄进牢里看押起来,苦主好饭好菜的侍候着,楼晓晓就跟林良谦关一起,让他们两个烂人在牢里折腾去。”
“这样能行吗?”杜管家忧形于色,就差说江东县衙可不是甘家的后花园,能由着大小姐折腾啊。
“你把瘟疫爆发的实情跟县衙内部的人都通个气,他们会知道该怎么办的。就算是有个别人想巴结锦衣卫升官发财的,也让他们清楚,瘟疫爆发了,一家子死光了,就算能升官,活着能有意思吗?”
甘琳叹了口气,又说:“跟大家说清楚,锦衣卫这回是要让我们县里死绝,要么去投靠锦衣卫,要么自救,没人可以独善其身,这场劫难躲不过,我们都得死,江东县的十多万乡亲父老能剩多少,只有天知道。”
“不能吧,锦衣卫就算是权势遮天,也不敢这么干吧?”杜管家震骇万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仍然觉得是甘琳危言耸听。
“是秦大人说的,他一个新任知府为什么一直逗留在江东县,难道你们没脑子不会想吗?他要不是怕江东县的事情闹大了,兜不住,干嘛不去他的知府衙门享福。”
再一次把秦煜这块虎皮扯出来当大旗,甘琳也无心多说,把杜管家撵了出去,又拿头去撞桌子,撞得咚咚响,嘴里还念叨:“要怎么办呢?”
“别撞了,本来就蠢,再撞更蠢了。”
屋子里突然有男人的声音,甘琳猛的转身,一头撞进来人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不用看也知道是秦煜,她也没有抬头,反而揪紧了他的衣,失声哭道:“奚樵那个魔鬼扣留了我爹,还在县里大肆杀戮,瘟疫要提前爆发了,怎么办?”
“奚樵不会杀你爹的,别放心。等我所人来了,就能毁掉那个聚疠之阵,江东县的疫情会很快控制。”秦煜绷紧的脸部线条柔和下来,语气中透着关切。
甘琳抬头,泪眼模糊的看着他,哽咽道:“你的人要什么时候才到?”
秦煜情不自禁的伸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说:“最快五天能到。”
听出他语气中的一丝不确定,甘琳的心又提起来,忍不住尖刻的叫道:“那么最迟呢,是不是就不会来了?五天之后,江东县会死多少人,怕是瘟疫早就爆发了,他们来给我们收尸吗?”
看到她满眼的惊惶,没有平时的狡黠灵动,秦煜也不介意她口不择言,倒是心痛了,不想再让她愁,很坚定的说:“我调人来只是做的两手准备,最迟明晚,我就会想办法毁掉奚樵的聚疠之阵。”
“我要跟你一起去。”甘琳狠狠地瞪着秦煜,大有你不答应,就咬你的架式。
“不行。”秦煜断然拒绝,看甘琳两眼冒火,他又补了个理由:“奚樵扣留你爹,就是要让县衙群龙无首,无人主事,他的毒谋才能更顺利的实施。我看你刚才你交待给杜管家办的事,非常有条理,所以还得你在县衙坐镇。乖,听话嘛。”
他突然换了语气,还是那种让人肉麻兮兮的话,甘琳惊得不知道该怎么答,憋了半天,才来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