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经历被雷劈的事情前,许鸢虽然善于精明算计,但终究还是个弱女子,性子里有着女子特有的温柔。
而陈知故再一次从京城赶考无果之后,回来便情志低迷,许鸢见他可怜,便拉着他来许家小馆当个混饭吃的小伙计,也算是能吃饱穿暖。
许鸢自那日大闹了陈知故的婚宴,为了让陈知故能做到所谓的“忠孝双全”,便擅作主张,私下里给了陈知故的老爹一大笔的银钱,让他以后不再纠缠于陈知故,相当于让父子两撇清了关系,而陈知故也听许鸢的话,搬家住进了许家小馆后面的院子里。
这笔钱,是许鸢这么多年,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辛苦赚来的,送给陈知故老爹时,许鸢只说了一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鸢说:老陈头,你不想好好活着,麻烦给知故一条像样的生路。
入夜,小饭馆打烊。
收拾完毕之后,许鸢趴在桌子上,白日里的张狂嚣张全然不见,一张俊俏无比的脸庞无精打采的走着神。
娘里娘气的陈知故也一反白日里的模样,冷着个脸,坐在许鸢对面。
“你说咱们这白天和晚上性格大变的事情,该如何解决啊,这种奇葩病状,估摸着华佗再世也医治不了。”许鸢欲哭无泪,“白日里也是奇怪,明明我拼命的想制止自己不要那般粗鲁,但是我这手脚就和不受控制似的,今日我同那壮女人打架时,那身手你也见到了,俨然已经是个武林高手了。”
“唉,你这一出手,估摸着以后来找我们麻烦的江湖人士会越来越多,还有,最要命的是……”陈知故脸色铁青,手握成拳,一拳砸在桌面上,“我陈知故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躲在一女子身后哭哭啼啼,实在是不像话,太丢脸了啊,我们老陈家的脸,我爹丢了一大半,我这不肖子孙也跟着丢了一小半。”
说到这,许鸢突然勾着嘴角打趣道:“你白天可说你没有七尺的啊,就六尺半。”
陈知故嘴角抽搐了一下,内心一万匹马奔腾而过,欲哭无泪。
俩人说完,齐齐地叹了口气。
陈知故埋怨道:“都怪你,那日狂风暴雨,雷霆震天的,非得要我陪你去树底下挖你埋的那几坛子腌咸菜,弄得咱两遭了雷劈,弄成了今天这白日性格大变,只有晚上才能做回自己的怪事!”
听到这话,许鸢顿时不乐意了,皱着眉头反驳道:“那天晚上你不是吃咸菜馒头吃的挺香的?还一口一个馒头真香,跟个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似的,现在倒好,事情发生了,反倒来埋怨我了。”
俩人对视一眼,望着桌上那烛火摇曳,又齐齐地叹了口气。
“我白日里像男子一般行事粗俗,而你白日则像女子一般柔美娇弱。”许鸢认真的想了想,莫名笑道,“其实我倒还挺喜欢白天的我,有种江湖女侠的感觉,敢做敢说,没那么多女子拘束。”
“可是我堂堂七尺……六尺半男儿!怎能像女子一般!”陈知故语气激烈,“男儿应当志在四方,饱读圣贤书,以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有天下之苦,吾当首受之的觉悟,我怎能……唉,说起来真是难,我太难了……”
“你知道难那你还说,你都读了十来年的圣贤书了,也没见你读出个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来,反倒是被自己老爹给卖了。”
陈知故仿佛被噎了一下,干咳了两声,望着窗外的半轮月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神情紧张的朝许鸢问道:
“掌柜的,你真不知道今天那壮女人是谁的女儿?”
许鸢抿着嘴角摇摇头,露出一副无辜模样,这才是她许掌柜的正常作态。
“云溪城的九层楼你总知道吧。”陈知故再问道。
这一次许鸢点了点头,整个云溪城,不知道九层楼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些未曾懂事的小毛孩,以及少有的几个偏远村子。
靠近云溪城一带的村落,向来流传着这样一首上到耄耋老人下到垂髫幼童都会哼唱的歌谣,虽听起来幽幽入耳,但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城外十里乡,家家均负笈。城内九层楼,入夜鬼见愁。城内尽悬长安剑,城外皆是读书人。听闻九层楼上有金陵,那又是谁家女儿忘了娘……
“难道……那壮女人是九层楼的大小姐?不对啊,上次在咱们饭馆,我听一云溪城来的客人说,九层楼的大小姐美若天仙,不可能生的这般……魁梧啊。”
许鸢实在找不到好的形容词,只能用魁梧这个词来将就一下。
“谁跟你说那是九层楼的大小姐了,再者,九层楼的大小姐,会看上我这等……六尺半男儿?”
许鸢平生最不喜人卖关子,不耐烦道:“那你就直接明说,非要我猜来猜去,好玩啊,好玩今晚给我睡大街,别进院子里来。”
陈知故悻悻然一笑,这才将自己所知道的情况全盘托出。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这场婚宴对于我来说,也是突如其来的,我只知道对方是九层楼的二小姐,今日与你一起,才见到她那……魁梧的真面目。”
许鸢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皱着脸碎碎念道:“九层楼二小姐,那也是整个云溪城跺跺脚就能地动山摇的人物,就算生的魁梧了一些,想要男人的话,一声令下,云溪城里的那些花花公子一个个不都舔着脸送上门来?为何要屈尊下嫁给你这么个穷酸书生?我觉得这里头有不对劲的地方,你老爹欠了九层楼多少银钱?”
陈知故叹了口气,伸出四根手指,满脸生无可恋道:“足足欠了四千两,连本带利,我爹说九层楼要他还五千两,不还的话,就把他手脚都给砍了,所以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老爹去死吧。”
许鸢的眉头皱的更深,此时夜色渐深,如果换作是平常,早睡的她已经上了床榻,但现在她却一丝睡意都没有,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上“嗒嗒嗒”的敲打着。
“你爹欠九层楼那么多钱,而九层楼却只是要你娶他家的二小姐,甚至连你家的地契都没提一句,这完全不符合九层楼的一贯作风,这其中必有猫腻,我们赶紧去你家好好逼问一下你爹,我怀疑是你亲爹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