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鸢眯着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这群人身上都有血迹,而且来的方向是陈家村那边,我们先跟着他们进云溪城,看这件事情是不是和村子有关,如果是的话,你爹真是陈家村的罪人。”
陈知故低着头,也没有为自己的父亲辩解什么,只是轻声回道:“好,那我们进城。”
俩人骑着从寨子里拉出来的一匹马,快速跟上前面九层楼的人,保持着一段距离,避免被对方所发现。
之所以只骑一匹马,是因为白天的陈知故实在是太娘气了,压根就不敢自己骑马,只能抱着许鸢坐在后面,许鸢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俩人便跟随着九层楼的那一队人马进了城,这些人并没有直接回九层楼复命,而是牵着马去了一家大酒楼,估摸着是执行任务回来,得先犒劳犒劳自己。
陈知故将马匹交给酒楼的伙计,自己戴上一个用来遮掩容貌的斗笠,随着许鸢一起上了楼。
虽说许鸢上一次和九层楼的人交手过,但那一次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九层楼的人自然不可能认识许鸢,但陈知故就不一样,既然上一次对方来陈家村抓他老爹的时候,能在夜色里一眼就认出他,那九层楼的人一定也认得他,所以此时俩人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陈知故背对着那些人坐着,而许鸢,则装作漫不经心的望着窗外,实则认真听着他们的谈话。
一名壮汉抬脚踩在凳子上,一人独坐一方,看其他几人脸上那恭敬的神色,这人估摸着是个头儿,扯着那公鸭嗓大声喊道:
“小二!老子来了也没点眼力劲儿,赶紧过来,耽搁了老子吃饭的时间,老子明天就让你们掌柜的将那金屋藏娇的雏儿送到九层楼!”
酒楼的小二听到这话,顿时从另外一桌连滚带爬的赶了过去,躬着身子讪笑道:“秦爷,酒楼忙,您看您这一喊,我不就放下活儿来了嘛,您多大面子是不是?况且我们酒楼生意好,也就能多孝敬您一些银子不是?您和您的兄弟们吃点什么喝点什么,随便点,掌柜的说了,只要是您来了,酒楼不收钱。”
被小二尊称为秦爷的人顿时嘴角一咧,一巴掌拍在小二的肩膀上,哈哈笑道:“我就喜欢你们春风楼这做生意的风格,大丈夫能伸能缩,不错,你看城南那边的朱雀楼,就是因为掌柜的不晓变通,落到现在一个人死茶凉的下场,多不好是不是?”
店小二使劲的点头,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这位大爷一眼,城外人不知道朱雀楼的事情,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连忙陪笑着问道:
“那秦爷您吃点什么?还是按照老规矩上一份?”
“按老规矩吧,快点上菜,填饱肚子还得赶紧回楼里复命,这一次事关重大,耽误了时辰老子这颗脑袋可就不保了,没了老子,你们酒楼也别想过的这么安生。”
小二顿时点头哈腰的回道:“小的知晓了,秦爷您稍等,马上把酒菜送上来。”
说完,小二转身便快步离开,还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这姓秦的,可是九层楼外楼的三把手,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多了,他一个店小二,实在是怠慢不起。
酒楼里其他先来的客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只能慢慢等着,很快,秦爷那一桌便上了一桌子的酒菜,小二毕恭毕敬的问道:
“秦爷,您看这些酒菜够了吗?”
秦爷不耐烦的摆摆手,“够了够了,滚一边去吧。”
“好嘞。”
当店小二来到许鸢这一桌时,许鸢偷偷将一块银子塞到小二的手中,压低声音询问道:
“朱雀楼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许鸢这一问,陈知故陡然想起来,许鸢以前来城里学习厨艺时,似乎就是在一家叫做朱雀楼的酒楼里。
小二偷看了一眼秦爷那一桌,见他们七八个人正埋头吃着酒肉,也没注意别的地方,到手的银子不赚白不赚,小二擦了一下汗,将肩膀上的汗巾放到面对秦爷那一边的肩膀上,神情凝重的嘱咐道:
“姑娘,我可以告诉你,不过出事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要掉脑袋的,九层楼不是我这种小伙计得罪的起的啊。”
许鸢再拿了一块银子偷放到小二的手上,认真道:“放心,我们就好奇的问一问,不会出事的。”
小二将信将疑的看了许鸢和陈知故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白花花的银子,便壮着胆子极小声的说道:
“是这样的,朱雀楼的掌柜家里有一对双胞胎女儿,姐妹两那叫一个比一个出落的亭亭玉立,楼里掌柜深知这是祸不是福,从小便一直养在深闺当中,可谓是藏了许多年,几乎没人知晓这一对姐妹的容颜秀貌,可是也不知为何,九层楼的人却知晓了这一消息,连夜找上门让朱雀楼掌柜交出这一对姐妹花,掌柜的誓死不从,深知一旦落到九层楼的手里,这姐妹两人可不就毁了?与九层楼周旋之际,就暗暗下命令让下人带着姐妹两离开云溪城,而自己和整个酒楼,一夜之间,便化为一片灰烬,整个云溪城那是敢怒不敢言啊,现在,朱雀楼掌柜一家的尸骸还留在城南那边的废墟里,没人敢去收尸。”
许鸢点了点头,没再继续问下去,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小酒,望着城南的方向怔怔出神。
陈知故认识许鸢这么多年,许鸢哪怕只给他一个眼神,他也知道许鸢的心里在想着些什么,以许鸢的性格,既然知道了这么一遭事情,必然会要去管一管的。
古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朱雀楼掌柜可是授她以渔的人,许鸢如此重情重义之人,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她估摸着也要提起手中三尺剑去闯上一闯。
陈知故开口道:“掌柜的,我陪你一起。”
令陈知故意外的是,许鸢摇了摇头,精致无暇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不去,我只有白天才有身手,白天去的话太过于明目张胆,就算我能在九层楼的围攻下自保逃离,那你呢?你那还在九层楼手上的老爹呢?难道我不管了吗?所以,这件事情以后再说。”
“可是……”
许鸢筷子一敲,皱着眉头不容置喙道:“大男人别罗里吧嗦,闭嘴,吃饭。”
陈知故轻叹了一口气,知许鸢者莫若他,这件事情,必然会成为许鸢的一个心结。
片刻过后,秦爷那群人酒足饭饱,拿着桌上的竹签剔牙休息之际,手下一名壮汉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说漏嘴了,嘿嘿一笑道:
“老大,今天杀了这么多人,怪累的,要不等回去复完命,晚上我们哥几个去院子里逛逛?我前两天从院里出来的时候,百花院那老鸨可是特地跟我说了,过两天院里会来两位调教好的新姑娘,两个可都是雏儿,我一个糙汉子,尝不尝鲜不重要,不过大哥您可得去尝个新鲜是不?”
秦爷那粗粝的眉头猛地一皱,压低声音朝那壮汉怒喝道:“尝你妹的个鲜,这酒楼里人多眼杂,嘴巴给老子紧实点儿,这件事情要是办不好,楼主大发雷霆起来,别说尝鲜了,估计你这辈子连老鸨都没得尝了,乖乖洗干净脖子等着去九泉之下见你老爹吧。”
那壮汉顿时低下头闭嘴不言,生怕再说错话,眼前这位秦爷,虽说是他们大哥,可是杀起自己人来,也从来不手软,这年头,死在他手上的兄弟没有十个也有十一个了,都是说错话或者办错事,刀起刀落,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没了,所以大家在背地里都称呼他为“秦广王”。
许鸢的手有节奏的敲着桌子,从刚才那壮汉的话里,她至少可以确定一点,这群人出去必然是杀人去了,她现在只想知道,杀的那些人,是不是陈家村的人。
想到这里,许鸢的心里仿若悬着一颗巨石,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呼吸都不顺畅。
秦爷休息了片刻,很快就下了酒楼,许鸢稍等了一下,走到柜台去结了帐,看着秦爷他们牵着马离开酒楼,给了陈知故一个眼神,两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酒楼。
许鸢下来的时候,陈知故已经将马匹牵了出来,小声问道:“掌柜的,我们还要不要跟上去,但是这里离九层楼不是很远,我怕……”
“跟上去,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九层楼这里,我们必然要去走一趟。”
陈知故点点头,将斗笠拉低了一些,牵着马走在许鸢的后面。
秦爷那伙人因为赶时间的缘故,并没有多注意情况,在云溪城这里,谁敢触九层楼的眉头?
许鸢和陈知故停在离九层楼不远处的一个小馆子里,看着秦爷带着人上楼之后,留下一个壮汉往楼下的茅厕走去,许鸢冷笑一声,朝陈知故嘱咐道:
“我去问一下情况,你就坐在这里,哪里也别去,明白吗?”
“嗯,快去快回。”
许鸢故意走到九层楼的楼下,看那壮汉从茅厕里出来,脸上顿时变作一个可怜兮兮的模样,故意一扭,侧着身子坐在地上,佯装扭到脚摔倒了。
壮汉正是之前和秦爷说晚上要去逛院子的那位,见到容貌姣好的一位姑娘摔倒在自己面前,猥琐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丝淫邪的笑容,搓着手走到许鸢的面前,几乎就要当场流出口水,嘿嘿笑道:
“姑娘,我扶你起来吧,没摔疼吧。”
许鸢心里暗笑一声,水汪汪的眼睛里波光流转,揉着脚踝声音极具魅惑的回道:“哥哥,摔疼了,我自己站不起来了,你扶我去那边坐会吧。”
壮汉见有机可乘,顿时就上手去扶许鸢,结果刚抬手快摸到许鸢的细腰时,一把匕首冰冷的架在他的脖子上,眯着眼睛声音冰冷道:“现在听我的,你要是敢有任何的动作,我逃离之前,绝对不会让你活着。”
壮汉顿时大气不敢出,这种狐假虎威的真小人,专门欺软怕硬,最好解决了,害怕至极的回道:
“女侠放心,只要你不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