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此时眯起一双凤眼,上下打量着孙怡。听大夫人方才那话,看着这丫头便是贺珲昨夜来跟自己说的那姑娘了。
孙怡被她打量着发怵。
二夫人既知孙怡是昨夜受了贺珲欺辱的丫头,孙怡又何尝不知二夫人便是贺珲那混球的亲娘?
孙怡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头也不敢抬起。忍不住往后蹭了一步。
大夫人和蔼一笑,戴着翡翠的玉手伸出,拉过了想要逃跑的孙怡,笑问二夫人:“妹妹是认识这丫头?”
二夫人呵呵一笑,摸不准大夫人的打算,只得接着话头圆过去:“珲儿前几日来,跟我说在府上见着了一位伶俐的丫头,可这丫头却很怕他,半句话也不同他多说!”
二夫人说着,便做出了一副苦恼的样子:“昨个儿珲儿喝多了酒,又见着这丫头了,想与她多说说话,可那丫头还是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珲儿酒劲上头,便唐突了人家……”
二夫人摇摇头,轻笑道:“珲儿今早还专程来跟我说了,说他也懊恼得很,想给这丫头好好陪个不是……”
二夫人温声软语的,却叫孙怡听得一激灵。
赔不是……
孙怡睫毛颤抖,她只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见着贺珲了。
大夫人微笑着,二夫人的心思,她向来是吃得准的。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下也不追问二夫人话里这“丫头”是谁,也不想再揪着这事说了。
她拉着孙怡的手,另起了一个话头,柔声说道:“妹妹知道吗?这丫头十分讨巧,我一见着,便打心眼的喜欢。”
二夫人瞧了怯懦的孙怡两眼,陪笑道:“那也是个贴心的姑娘了。”
大夫人接着笑道:“要不说这女儿家的心细呢。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偏偏生出来的珩儿,又是个男丁,你倒是能干,有个穗儿……”
说着,含笑嗔了二夫人一眼,“可这些年,又向来与我不亲近。”
贺穗,便是二夫人的女儿,贺家的三小姐了。
二夫人听得这话,只得干笑了两声。
她这女儿可不单单是与大夫人不亲近了。贺穗性格乖张,屡次冒犯大夫人,多亏了大夫人不爱计较,不然贺穗也少不了要挨贺津南责骂。
二夫人连忙拉住了大夫人的手,赔笑道:“穗儿年纪轻,不大懂事。”
大夫人微笑,本意也不是要翻出这事来说道,“幸而啊,我碰上了孙怡。她跟我倒是和,活像是我的亲女儿一般!”
大夫人含笑看着孙怡:“我倒是想将她向珩儿讨过来了,只是珩儿身边也不能没个贴心的人服侍。我呢,也只得叫孙怡隔三差五地来我这儿陪我说说话了……”
孙怡此时心中打鼓,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将头埋得低低的,一语不发。
二夫人却看着孙怡,内心清明。
大夫人这说的把孙怡当女儿是假,要护着孙怡,不叫贺珲再乱来,却是真的。
当下赔了赔笑,又说了几句笑话,也将这事揭了过去。
她们说话的功夫,日头已从云层中爬了出来。
默言此时正撑着折扇,给贺珩遮着太阳。
他自己也是满头大汗,用空着的那只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喘了几口气,忽然说道:“大夫人好像很喜欢小怡。”
贺珩余光扫了扫他,笑说:“小怡讨人喜欢么。”
默言重重地点了一点头:“这倒是了!”
贺珩含笑,忍不住捉弄他:“我还知道一个人喜欢小怡。”
默言一愣,眼前一亮,继而连忙问道:“还有一个人吗?那又是谁?是……是我认识的人吗?”
贺珩轻笑,直言道:“这个人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贺珩摇摇头,伸手拿过默言的折扇,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
默言却怔怔的,停下脚步,抓了抓脑袋,有些失神:“眼前……难道少爷也……”这样想着,不免有些黯然,叹道:“不过少爷,也是有能力给小怡幸福的……只是少奶奶那边……”
默言自言自语着,一抬头,发现贺珩已走了老远,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快步向殷家走去。
不成想,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殷婉婷一家。
只见殷大山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背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袱。孙氏走在他身旁,抚着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她一只手还牵着年幼的岳岳。岳岳此刻也扁着嘴巴,怏怏的。
殷婉婷双手环抱在胸前,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默言立马叫住了他们:“殷姑娘!你们怎么出来了?今儿不是去分家了吗?”默言挠挠头,他和他们少爷还准备来帮忙呢。
殷婉婷面带愁容,叹了一声,语气也恹恹的:“去了,然而遇上些麻烦……”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殷大山痛哭,一手捶着胸口,“是我!是我!这些年万事忍让,才会辛辛苦苦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事,最终却落得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殷大山痛心疾首,他没有想到殷老太今天会拿出房契地契来,明确告诉他,这家里没有一件属于他的东西,叫他收拾包袱滚蛋。
这也就是要他们一家子要净身出户的意思了。
他也想抗争,可当他想抗争的时候,他发现这一切已经太晚了。家里没有一样真真切切属于他的东西。
属于他的,只有他的妻子,和他的一双儿女。
而跟着他受了最多苦的,也恰恰就是他们了。
孙氏握着殷大山的手,涕泣连连,摇着头劝道:“大山,大山,这些不怪你……是娘他们……”
是他们怎么了,孙氏却也不说了。
贺珩听完殷婉婷的叙述,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殷老太他们的嘴脸,他也不是不了解的,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做得这样彻底。
他只略略沉吟一会,便道:“那么如今的问题,便是伯父辛苦耕地,收成上交七成后,因房契地契上,并无自己名字,遭到殷老太要求净身出户?”
殷婉婷颔首,这房契地契上没有殷大山的名字,这委实难办。
贺珩却微微一笑,道:“这并不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