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冬春二季素来干燥,兴朝迁都到如今的都城也不过才几十年的光景,如今的京都里不少打南边过来的子弟都不太能习惯这北边的气候。
蒋路就是这么位打金陵城来的公子哥,自从来了这燕京城,春日沙尘一盛,就没有几个好受的时候。他又不大爱服药,对苦味畏之甚深。
素来和林家二哥儿打闹做一片的他听着林家二哥儿说起这乾家胡同东口新开的店铺里的东西可以缓解一二之后,立马就来了这地方。
窗明几净,大抵如此。
如今打出了些名声的养生堂,请了一二跑堂。看着蒋路拐进来连忙迎了上去招呼。
知晓他来此的因由之后, 这小跑堂领着他先是上了楼,入了包厢里头坐着。
这些日子,陶叶嘉可谓是为了这养生堂殚心尽力。为着吸引这些个公子娘子的,她可是特地把原先只是用来给主人家住着的二楼收拾出来,成了几个小包厢。
而那厢跑堂的立马去了柜台那边,拿了杯“映日梨”过来。
无花果又名映日果,总之是如果叫“无花果梨子水”哪里比得上“映日梨”的名字来的好听?
将信将疑地蒋路接过那跑堂的递来的一杯澄澈果饮一般的东西,服下一杯之后,倒还当真觉得有一二缓解。
到底也是这些药茶做得好,虽说不至于一杯下肚,立竿见影。但这效果也算得上不错了。至少蒋路立马觉着喉咙不至于干涩得讲不出话来。
这可是他们府上请过的那些个名医都未曾达到的水准。
蒋路摩挲着那白瓷做的杯子,觉得这所谓“养生堂”当真是个极妙的地方。
倒也不是说如今这些个医师水准不比未来好。
只是陶叶嘉占了个便宜,这时候泰半的医师自己那些摸索出来的方子那都是千金不换的秘密。
可未来的陶家曾祖父在战乱年代收集那些方子,都并非是件困难的事情了。不少家里都没了从事这营生的人,方子当然不如米粮重要。
一来二去,收集的那些个方子,再从中总结体悟一番,总是能找到最佳的那个药方子的用药和比例了。
加之后来人更加畏苦好甜,在味道上,也很有几分的改善。陶叶嘉的这些方子刚刚拿出来的时候,可是被柳知问视若至宝,甚至每次翻看都要先确认陶叶嘉是否同意。
毕竟如今这些东西可都是人吃饭的营生,万万不能轻易地翻阅。
蒋路可是不知道这后头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是觉得这间的主人不仅是个妙人,还是个难得有着些生意头脑的妙人。
他笑着喝尽杯中最后的茶水,拍着折扇,寻思着自己或许可以喝家中人多提上几次这个好地方。
也叫着家里头的那些个人,知道几分这世间的能人异士可是多不胜数。
诸如蒋路这等的公子哥都开始为养生堂打起了名头来,自然养生堂的招牌是愈发响亮了。不过才是一年的功夫,这养生堂的名头已然成了乾家胡同的招牌了。
不少人都爱来这养生堂。
后世打起广告来,那可比如今的人们更加的厉害。
学的那些手段来了的陶叶嘉先是学着那些个茶馆请了个说书先生,又特地请了个编篡故事的书生来围绕着他们这养生堂变了一部江湖志义。
这说书先生讲得好,这故事听着也乐呵。
还带着这养生堂的名号,听着仿佛身临其境,当真是让不少即时要离开的客人,愿意缓一缓脚步,先听上个一两段,再满腹惆怅地离开了。
这故事自然是人传人,愈发的让着养生堂有了名气的同时,也难免会传入一二有心人的耳朵里。
明时坊的崇光胡同里,也开着家气派的茶馆。比起这刚刚兴起的禄米胡同的劳什子养生堂,这家“顾氏居”可是当真只有达官贵人来得起的地方。
“有寄啊,你可曾听闻那隆福坊去年春日开的那家便宜饮室?”
胡署正是顾氏居的老主顾了,就是和顾氏居难以一见的主家都有着些交情。
“未曾?我顾家哪里能哪家茶馆开了都知道几分?”顾徐如拂去茶碗面上的浮叶,从容淡定地说道。
君山顾家是如今的皇帝钦点的专司贡茶的皇商。
顾徐如并非是蓝家的嫡系,他的嫡亲姐姐如今是宫中依附于皇贵妃的良嫔,顾家为了昭示对帝王的忠心,同时也是为了牵绊住顾徐如姐弟,便把京城的顾氏居赏赐给顾徐如一手掌管。
“那是自然。只是这家,茶馆有些邪乎。”胡署正讨好地笑了笑,又瘪瘪嘴,一副不屑自己将才提过的茶馆的样子。
顾徐如垂下眼眸,摆弄着面前的茶盏,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胡署正讪讪地笑了笑,把准备好的那些个挑拨地话都默默地咽下了。
如若不是那家茶馆开在禄米胡同,他才不会来蓝有寄面前来讨没去呢。胡署正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怪罪让自己过来和顾徐如说几句的妻子。
他可是好不容易才搭上顾徐如这条线的,比起君山顾家,他更在乎的是顾徐如这一脉,到底是能够在万岁爷面前说上几句的人。
要知道不屑于去在那些个腌臜奴才面前卑躬屈膝的他可当真是在这朝廷之中举步维艰。家里头的那些个庶务生意,当真是比不上这关系来的重要的。
“署正,请。”顾徐如将手中茶递过去,这亲手递茶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胡署正也不好继续讨个没趣,连忙道:“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先走了。”
顾徐如挑起窗帘,看着胡大人已然远走。才唤过一边等候许久的小厮过来,问:“胡署正说的可是家主上回提过的那家?”
“回主子,正是。”小厮规矩地跪伏于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哦,有趣。”顾徐如挑起眉梢,露出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小厮,“把信送给姐姐吧。”
“喏。”小厮亦步亦趋地退出了内间,才小步跑着去送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