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二哥儿来信了。”绿筠从托盘上把信拿了过来,蜡封明显是被打开过的模样,只是这着实寻常,无论是绿筠还是顾秀如都并未对此有什么反应。
顾秀如所居的储秀宫并未有高位嫔妃,齐宫上下,最为尊贵的就是有着“良”字封号的她了。
不过如此,也可见储秀宫平日间最是不起眼,别说是万岁爷,就是阖宫年节欢庆之时,这宫里头的人,连那殿中的一个位置都指不定占不了一个。
“徐如又说了些什么?”
她前倾着身子,迫不及待地看向绿筠,想着这回徐如会与她叙叙说些什么。
深宫寂寥,她也没有那个运气得一个皇子皇女傍身,唯一的安慰,也就是自己的嫡亲弟弟偶尔送来的信了。
“娘娘,主家那边,让您,好生压一压一个新兴茶馆的气焰。”绿筠顿了顿,挑着蓝徐如最开头的那几句说了说。
“什么?”顾秀如本怀着欣喜之意的面颊立马垮了下来,抢过绿筠手中的信纸一看,果真,先头几句都是叮嘱她施些手段,打压那茶馆的气焰的意思。
后头才提到,这茶馆的情况与顾徐如的近况。这封难得的家信,泰半是为了主家那边的嘱托写的。
虽是早知道家中将她精心培养送入宫来,不就是为了这些个时候,却到底还是有几分颓然。
只是宫外之事,她一个深宫之人哪里能插得了手。难道还能让万岁爷自降身份去和那家茶馆计较不成?
她叹了口气,声音缥缈:“绿筠啊,我哪里有那个手段呢?”
“娘娘,您是没有这个法子,但是……总有人有的啊。”绿筠俯下身,手浅浅握成拳,显然是有几分紧张的模样。
绿筠顿了顿,一字一句声音轻微却字字清晰地说着:“太子爷,如今,正是羽翼待丰之际,投桃报李,道理如是。”
“你说什么?”顾秀如惊诧地望向忽然说出这样的话的绿筠。
“奴婢冒犯。”绿筠退后几步,连忙跪伏于地。
她是顾家一手教训出来的婢女,规矩严谨,顾秀如从不想她竟是有一日会说出这样的法子。
可不得不说,顾秀如着实又有那么几分动心了。
旁人都说,她良嫔是依附于皇贵妃而生,只是偏偏她这个良嫔在这后宫之中最憎恨的人就是皇贵妃了。
如若不是当年她初初承宠之后,就被皇贵妃灌下了那碗避子汤,这么多年过来又怎么会茕茕孑立?
而这一年来谁人不知,这皇贵妃特地打算养在膝下作为傀儡而生的太子爷,起了反抗的心思。
自从近两年前搬出了永宁宫就几乎是被皇贵妃厌弃。两边势若水火,被蒋宣和那个女人得了利,让自己膝下的两个儿子入了万岁的眼里。
如今的太子虽是名正言顺地居于东宫,却如履薄冰不知那一日就要掉入深渊之中。
顾秀如深知此时若是能借着让太子爷帮忙的理由,搭上了太子爷的这条线,也算是为日后找了一条出路。
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和皇贵妃决裂,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她这样想着,却是眼圈微红。
这后宫之中地人就是如此卑微,如若不是有子可依,那便是身如浮萍,飘飘游游,只能将此身全然系于他人之身。
“罢了,便是如此吧。”顾秀如又是叹了口气,才抬起头看向绿筠,“我自知你是得了什么法子和太子爷搭上了线,那你便替我跑这一趟吧。”
“娘娘,奴婢当真只是为娘娘所虑。”绿筠重重地冲着蓝秀和磕了三个头,直磕到额头冒血。
顾秀如急急忙忙将她扶起:“你这又是何必。好好养养再去,顾家不急。”
“如何?”九岁的高佑琮已经露出了太子应有的威严,加上这些年里太子三师的教诲,也愈发稳重从容,就是自高佑琮入宫就在他身边服侍的余定,都对如今的太子生出了几分畏惧。
他放下笔,抬眼看向走进屋子的元庐。
“回太子爷,良嫔那边,绿筠姑姑说是已经应下了。”元庐是高佑琮到了东宫这边,被万岁爷差杨皇后拨过来的。
杨皇后向来不太理这些是是非非,更何况这太子之位如此摇摇晃晃,她也索性懒得再按个棋子过来。
故而,元庐这批人,虽并非什么宫中的老人,很是需要多多叮嘱。可高佑琮用起来也没什么疑虑。
也算得上是他的第一批心腹内臣了。
绿筠的小侄女前些年入了宫,正巧被拨到了东宫。高佑琮也就是凭着这个小宫女才和绿筠这边搭上了线。
到底是对两方有利,绿筠虽是愚忠的婢子,却不会拦着这等事情。更何况顾秀如有多对皇贵妃的怨恨,这么多年,她也看在眼里,于是才肯应承下这等事。
“余定,明日随我出宫一趟。”
既然已然应承下良嫔的这方事,那必然是要有所动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高佑琮合上手中的书卷,挑眉看向欲言又止的余定。
“殿下,出宫之事……”余定自然知道如今的东宫已经不再是当年后宫诸人中的眼中钉,毕竟这太子之位让高佑琮坐着似乎也只是为了后头几位留着罢了。
这等事情,只要是挨不着那几位的路,也并非会有人上前非得阻拦一二。只是如今太子正是万万不能行将踏错之时,哪里能够随意出宫?
“怎么?不过只是微服私访罢了。在端本宫的起居注上记一笔就是。”
东宫大抵可以分作两边,一方是太子处理事务的文华宫,一方是太子起居的端本宫。
太子起居注虽不比万岁的起居注那般事无巨细,可出宫之事,算得上是件大事情,断断不能随意含糊带过。
不知为何,高佑琮总是对着这件事情有着几分执着,仿佛那地方有什么牵挂住他心思了一般。余定就是想劝也劝不住。只好随着他去了。
余定摇了摇头,也就这些时候能叫他看到几分太子爷的少年气了。可偏偏这种时候,正是他巴望着太子爷能多几分沉稳的时候。
想当个贤良规劝的内臣,可当真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