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把你的纽子扣上再出门。”自从秋玉冉回了京城,就发现自己这些日子没看着陶叶嘉,她是愈发的散漫了。
“是了,阿娘。”陶叶嘉讨好地冲秋玉冉作了个揖,扣上了纽子,转头翩翩然就往门外跑了。
秋玉冉揉了揉太阳穴,颇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冲薛嬷嬷说道:“这丫头是越发皮了,也不知道是像了谁。”
“这可难说,夫人小时候还不是调皮得紧。”薛嬷嬷算得上是看着秋玉冉长大的了,在这事上,也能打趣几句。
“也是也是,随着她去吧。就是过几年也要开始给她看个夫家了。哪里还能让她这般皮下去?”
如今习俗是十二岁左右女子便会定亲,除非是盼着让家里女儿入宫的人家,才会留着到了十四岁入宫选侍。
陶叶嘉的年岁与如今宫里头的几位皇子相仿,如若是不赶紧定个亲,到时候被选到了宫里头,以她这幅散漫的模样,那当真是要了命了。
总算是从家里头出来了的陶叶嘉长舒一口气,顺顺当当地从陶家到了隆福坊。
如今养生堂的生意好,陶叶旻自从把孙兰娇接上京城之后就在隆福坊那边租了个二进的院子。也就在那边住下了,过去铺面那边倒也算得上方便。
陶叶嘉本是想叫着宝珠和长芳一同过去,却没料到,长芳和宝珠正帮着孙兰娇绣幅之后说是要挂在厅堂的绣图,不便前去。
只好又上了马车,自己往禄米胡同去了。
禄米胡同今日很是热闹,陶家的马车将将拐进胡同口,就被锦衣卫拦住了。只好下了车往里头走,幸而养生堂位置离着路口不远,倒也不用多走些路。
在兴朝过了这么些年,陶叶嘉倒还是第一回看见锦衣卫。要说那些校尉穿着与寻常兵将区别不大,可是锦衣卫指挥官的麒麟服当真是再显眼不过。
也不知道禄米胡同是出了什么事情不成?竟然是连锦衣卫都过来了。
她想着生怕是养生堂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迈开步子,往那边走去。
今日养生堂的人,当真是出乎意料的多。只是大多数人还并非是这养生堂的常客,大堂里摆着的几张桌子,三三两两地坐着些人,瞧着却都是一派郑重的样子。
当真让人由不得产生些古怪的想法。
妙灵恭顺地垂首站在陶叶嘉的身后,却是不留神间被来人冲撞了一下。她急急抬头看去,面白如敷粉的男子眸光深沉地望过来,吓得她又是连忙低下了头。
察觉到妙灵有着些动作的陶叶嘉诧异地转过头来,正巧撞进了来人的视线之中。
尚且称不上正经少年的约莫是总角之年的小童,却是一本正经地板着一张小脸,头束玄色绸缎,却偏偏穿着件深青直襟。
说是贵人,单看着直襟倒也不像。说是庶人,看着这质地精良的玄色绸缎,倒也不是。
只怕是哪里的皇宫贵族从什么地方偷跑出来了不成?
联想到小孩子千辛万苦从家里边想尽办法跑了出来,家里头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还动用了锦衣卫这等的官兵。陶叶嘉就有些想笑。
不过如此看来这位的身份定然是尊贵无比,她便压下了上扬的嘴角,摆出庄重的姿态,往柜台那方去了。
若是说这么些年未见,陶叶嘉老早就将曾经陪着一道玩耍的翼善抛之脑后。
对于之后便进入宫闱禁地,行为举止莫不严守规矩,也再未有过年纪相仿的玩伴的高佑琮,却是正好相反。
虽说六七岁的小孩正是生长的年纪,这么些年没见过,到底是变了几分样子。可是单单凭借那一双机灵的眼睛。
高佑琮一眼就分辨出来这是当年那个救他于危难之间的女童。
他默默在心里念诵“叶嘉”二字。却听见那柜台之后的男子颇是相熟地唤道:“元娘今日来的很早啊。”
女子闺名向来知道的人不会多,除了幼时些许玩伴,大多只有家人才会知晓。小字却没那么多讲究,往往在外面亲近些的伙伴大都互称小字。
听见“元娘”的唤法,高佑琮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叶嘉乃是她的闺名,心间按捺不住的生出几分欣喜。
大约是自己的伙伴能够与自己分享秘密一般的心情。这让习惯了宫中的晦涩深沉的小少年多了几分常人这般年岁有的生动活泼。
余定暗暗留意到这番变化,颇有些惊奇。只是想到或许这太子爷是想到了自己当年在宫外的日子,便也放下心来了。
他目光随着陶叶嘉一路的移动,到底还是不敢在这般森严的布防之中上前与她搭话。谁知会不会被这其中的探子留意到?
只是能够再次重逢也算得上是再喜悦不过的事情了。前些年他处境还未有如今这般艰难的时候,倒是让人去赵府胡同了解过情况。
却是不见有姓陶的人家。唯一的一户,在探听的前些日子还离开了。
高佑琮虽然疑心这便是陶叶嘉一家,只是户簿什么的到底不能随便翻看。也只能面前掀过这一篇了。
如今得以重逢,大约是上天给的恩赐?
难怪他会对这家“茶铺”如是在乎。大抵冥冥之中自有其意。
“太子爷,这铺子,还到底如不如顾家的意思?”大约是感受到了太子今日心情颇为不错,怕高佑琮对这间铺子起了保护的心思,余定不由得硬着头皮问道。
“自然。为何不如顾家之意?”高佑琮撑着头靠在马车的软枕上,半阖这眼睛,一派从容自如的模样。
“可……您今日到了这里心情很是不错啊。”余定缓了缓,仔细想了措辞,才颇有几分局促地说道。
“哪又如何?世间诸事,哪样牵动不了情绪?既然已经允诺,便是不会有反悔之意。我乃当朝太子,毁诺之事,休要再提。”
高佑琮厉眼扫过余定,先前有的那几分少年人的稚嫩模样全数消逝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