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羡慕元娘呢。”
邵之云摆弄着绣棚,有一搭没一搭的绣着,眼睛却止不住地想要往在绣帕子上的花团的陶叶嘉身上瞟。
陶叶嘉的好友当真算不上多,邵之云算是其中之一了。
他家在赵府胡同住着的日子比陶家可要长多了。邵之云的父亲更是国子监的监丞,虽然算不上大官,但那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
故而邵之云总是有几分自矜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不大爱和这些住在赵府胡同的监生的子女来往。唯独才学出众的陶叶嘉除外。
不过虽说邵之云自矜是官家小姐,可要知道国子监的一个监丞,当真算不上什么大官职。她父亲当年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顺天府举人,拖了祖上的福气才进了国子监。
这往后的路,看两眼就到了头。
可她羡慕元娘并非是羡慕这陶凡予往后的也许会拥有的光明前程,而是即便是得了道,也能够纵着陶叶嘉胡闹。
在正经儒生的眼中,女子就应当好生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精通琴棋书画,算不上什么好女子。只有在庶务上能拿捏住,有一手好绣工,待嫁之年半步不踏出闺阁,才当得起个好字。
按着这算法,陶叶嘉当真不是什么好女子。
她喜好医术,拜师胡医师,还跟着自家堂哥在那隆福坊里头开了间颇有几分名声的店面。虽说这如今能记得起这当年还有个小女童也一并是养生堂起家的助力的人已然不多。
这些可是都能拿来说上几分的。
“元娘这般自由自在,当真是令人羡慕。”邵之云又是抬眼看了下娴静自如的陶叶嘉,苦笑着低了头。
她比陶叶嘉大上一岁,按道理这年都应该议亲了。只是如今这话头还没定下来。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姿色,父亲便打了注意想叫她进宫。
要知道这大约再过上个三两年,宫里的那些个哥儿年岁都日趋到了,那选秀必然是要重开的。
按照大兴朝约束外戚的惯例,加之当年王家的事情在前,她们家这不上不下,又符合对于秀女书卷气要求的,七八成的可能,能将她送到宫里头。
故而家里对她的约束那是越发严苛了。就是这出绣楼的事,也不过是因为今天陶叶嘉来送了请帖。为了能应付客人得体,才让她出来了。
“云娘何必羡慕我?这不过是因为家里头往上数三代泥腿子出身的缘故罢了。”陶叶嘉倒是没想到,素来端方知礼,将那些个“女四书”背的牢牢靠靠的邵之云会有这般的想法。
邵之云知道自己家中那些个想法是不便与外人道的,敛下了自己心中那几分羡慕,只问:“不知道妹妹家中可是打算议亲了?”
自觉自己还不过是个小小少女的陶叶嘉瞬时瞪大了眼睛,这对于还保留着几分现代思维的陶叶嘉来说可当真是冲击。
今年是永化十七年,她将将要满十二。按照大兴的规矩,就是十三的大姑娘了。是时候议亲了。不然等到十五六,撞上选秀,可就苦了。
但凡是当真为了自己家女儿考虑的家里,对于那吃人的宫中,都不会有什么心思。自然其中权势滔天,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这相当于是拿捏着自己家女儿以命相搏的事。
到底还是有那么些个不乐意做的。也就有了十二议亲的规矩。
只是对于陶叶嘉而言,这十二三的年纪可还是在家中好好待着玩耍的时候,哪里就到了议亲的年岁了?
她提了口气,压下自己心中那几丝不安,说道:“我也不大了解,姐姐说的对,回头我得好生问问我娘了。”
邵之云拍了拍她手背,没再说话。
这事一直在陶叶嘉心头盘旋不去,要知道陶叶成可是都已经订了亲了,订的就是永化十五年的状元郎刘光霁的小女儿刘成瑜。
也不知道他两是什么时候看对了眼。
可就单凭着自己阿娘对这件事情的看重和急迫,陶叶嘉头一回意识到,也许自己担忧的嫁人之事当真是迫在眉睫了。
陶叶嘉的感觉可是没错。
秋玉冉这些日子早早地就打算相看起来了。陶家如今的地位早就起来许多了,陶叶嘉更是在国子监的那些个年纪轻些、正是慕少艾之年的少年们之中很有几分名气。
这般的玉人儿,可是不少见。
一来二去,不少人家对陶叶嘉都有几分求娶之心。
只是这不过是个才开了头的事。秋玉冉也不会拿着去和陶叶嘉说。不过陶叶嘉既然被挑起了这边的神经,那是忍不住要多留意几分的。
就是在和高佑琮谈起的时候,都忍不住说到这事。
陶叶终自入了羽林军之后,高佑琮一月里总有那么三两天能够打着些古里古怪的借口往外头来。
他出了宫门,倒也没有旁的去处。至多不过在隆福坊里转一转,自然就会到养生堂来光临几回。
也自然而然地与陶叶嘉有了碰面。
两人都有着超乎年龄的看法和智慧,故而相谈甚欢。好比对弈之时,棋逢对手。当真是快哉快哉。
见得多了,陶叶嘉就是对着高佑琮那张随着年岁增长愈发精致的面孔,都没有什么旖念了。如今更是将高佑琮引为至交,放到陶叶嘉前世那时代,这就是妥妥的闺蜜。
她也就没有细想,只是顺嘴吐槽了一句:“我如今还是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怎么就到了议亲的年纪?”
“议亲?”高佑琮可不是什么迟钝之人,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陶叶嘉话中的重点——至少是他认为的重中之重。
“怎么?我可都十二了。按照大兴的规矩,是到了年龄了。”陶叶嘉笑了笑,还有心情开个玩笑,到底是觉得高佑琮和她当时一般,全然没预料到自己一个半大小孩,竟然是到了结亲的年纪。
高佑琮抿了抿嘴,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