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两日的时间，陶叶嘉却也算是摸透了这些个秀女们的心思——
差不离也就三种：巴望着能到皇子府上做个妃子、家里盼望着能出人头地得成凤鸾自个却不甚愿意，最末一种，大抵就是如陶叶嘉这般，万事不上心，也就盼着得个女官的份位。
这大抵就能概括全泰半的秀女了。
自然，如郑漪澜那般骄傲的女子又是另外一路。自己家境优秀，教养良好，这是定然要成为皇子妃的。
就是不知道哪个皇子能得了这般的好运，将郑漪澜这般的女子娶进府中。
能够有闲心，在这种时候讨论起这种琐碎八卦的，也只有如同陶叶嘉这样万事不愿意沾染的人了。
她原本还以为只是自己一个另类，没想到在这内宫之中，并不乏这样心思的人。就比如她们这些跟着尚食姑姑到御膳房见习的人，大多是没那个挣个妃子之位的心思的。
一月之期，这么多位秀女当然不会只是拘在那个小小偏殿之中当个废人。
要想能够在一月时间里，就辨认出这其中聪颖出凡的人物，没些接触自然是不可能的。故而在宫里头，这些个秀女们，往往早上跟随尚宫等宫里头的姑姑修习宫里的礼仪并着讲些诗书。
之后就要到到六尚之中见习。
说到底，真正能够成为皇子妃的秀女不过是十之一二，宫里头的这些姑姑也并不磋磨她们这些新来的秀女，故而也不会有一朝手下之人位极一方的担忧。
而六尚之中，最受那些个盼望着能成个一二妃嫔的秀女喜爱的自然是自带矜贵风范的尚宫局了。
剩余五局之中，尚仪、尚寝两局指不准就有个面见贵人的好机会，尚功局素来又是个油水厚的地方，即使如今外有内监争夺权柄，却是不妨着她们这些小人物捞点油水。
再往下，对于女子而言无论怎样说，尚服局终归是要比她们尚食要强上几分。
只有陶叶嘉这种当真打算在尚食局带下来的人才会乐意往这等地方跑，再不然就是那些个当真是万分不上心，觉得在这吃人的宫里头好生活下来就好的小秀女才乐意来。
尚食局自然是不敢让她们这些初初进宫的小秀女执掌贵人庖膳，只让了几位年长些的女史尚且教着。
到了饭点前后忙碌的时辰，她们也就在院子里看着炉火。毕竟到底还是从各府千挑万选上来的秀女，尚食局里的人哪里敢让她们去打下手，洗蔬菜瓜果？
这等子事情，素来是由那些个没能入选内宫宫女之人来做的。
陶叶嘉粗粗看去，竟然还见了几个熟面孔。只是心里自然是不敢招呼的，万一人家心怀怨怼，看着自己动作如同炫耀，那当真是自己给自己找个仇敌来。
她们这些个不上进的秀女们，就坐在尚食局外头，这时候也没个手机、电脑、电视给人打发时间，唯一的办法也就只有聊聊八卦了。
要陶叶嘉说，这些个秀女当真是胆大，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聊到了郑漪澜，然后话题就朝着那些个皇子一去不复返。
兴朝虽然在人言方面很是有几分忌讳，不过这等偏僻的宫里头的小地方，没人会当真地记下这些话来，加之这还是和东厂极不对付的六局的地界，几个秀女难免说话没遮没拦些。
“去年元宵的时候，我远远看了眼太子爷，那当真当得起丰神俊朗四字，又地位尊贵，八成漪澜姐姐会成太子妃。”司丁兰是如今户部侍郎的明珠，故而得幸在元宵灯会离贵人近些。
“太子爷也不过是个空壳子，郑家哪里会做这样不划算的买卖？”有个在太医署做医师的父亲的蔺香知倒是比司丁兰知道的宫闱秘事多上一些。
瞧着自己吸引了一众人诧异的目光，蔺香知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阖宫上下，当真当得起有那份子尊贵的，当然要数四皇子了。”
四皇子高佑瑛乃是贤妃娘娘的心头肉，身后又有同母兄弟帮衬，前朝又有蒋家人相助，后宫之中还有身居高位的贤妃娘娘。
甚至前些年太子将将和皇贵妃闹翻的那些日子里，还有人觉得太子爷不过是万岁为了让四皇子能够多经历些磨砺再登位推出来的靶子。
一时间秀女之间多有议论，陶叶嘉敛了眉目，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的炉子。
“当真可笑！龙子可是你们这等人能够议论纷纷的？”面色沉沉的汪冰之冷冷地放下自己手中的瓦罐。
她是带这些秀女的尚食局司药，如今年近三十，虽只是司药却颇得宫里上下尊重，她本是能二十出宫，只是因为一手绝妙的药膳颇得上意，才被贵人们留在宫中。
平素都是个温软性子，才让秀女们口无遮拦说出这等的言论。
只不过是粗陋听了几句，她就听出这群年岁还小的秀女们是何等狂妄了。今年因为是为诸位适龄皇子选妃，故而大家里头也出了些秀女来。
没想到这竟然成了她们的依仗。
汪冰之冷眼扫过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小秀女，厉声道：“方才胡言乱语的那些个人都给我站出来。”
虽说有人持着一丝侥幸，但看着司丁兰都默默出了去，也只好乖巧的跟上去了。
她们这些个家中颇有几分地位的倒都是知道的，这宫里头看着似乎是什么人都不盯着你，谁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
更何况汪冰之是个顶顶厌恶说谎之人的女官，方才已经得罪了一番，若是再往后，只怕自己不知道是顶着什么罪名去浣衣局天天刷洗去了。
等汪冰之带着司丁兰一行人离开之后，留在院子里的寥寥几人才算松了口气。
陶叶嘉环顾了一下四周，每局分到的都是五十人，可如今这院子里头看着只有十人不到。她心底叹了口气，这宫里头，哪里是什么闲言碎语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