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早晨,六点前后天刚蒙蒙亮,太阳尚未升起。
言小言没有开夜灯睡觉的习惯,所以她觉得这可能是梦。毕竟昨天经历的那些事曲折刺激得都够拍几十集的狗血电视剧了,同时也应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句话。
零治不是个会在公众场合打瞌睡的人,他的睡颜,她一次都未见过。出于好奇,她落在他手臂上的手摸向了他的脸。
闭着眼睛的他比睁着眼睛的他少了一分撩人,多了一分淡漠,长睫毛逆天成精,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静静躺着的模样像极了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
曾几何时,对某角色深度中毒时,她恨不得变成贞子爬进视频里,哪怕穿成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她也想在那个世界与她所钟爱的人物们一起冒险一起成长。
而当她的指腹停留在他面庞时,那柔软细腻的触感令她狂喜不已,她以为自己终于打破了次元之墙。
她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沿着他的下颌曲线游走,她的中指轻轻地拨开他覆额的发丝,她的无名指紧张地攀上她的鼻尖与唇瓣,沉稳的气息与湿润的触感相继传来……
有呼吸!有弹性!是活的!
如果这是梦,她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嗯……”在她肆无忌惮的探究下,他皱着眉头哼哼了一声。
她赶紧收回手,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睁眼的他,眼皮眨眨,当发现枕边有人之后,他像炸毛的猫一样,脑袋猛地往后撤。
铃——铃——铃——
铃——铃——铃——
惊魂未定,身后的闹钟声又似催命符一样响了起来。
不对啊!每天叫他起床的是枕头底下的手机,这不是他的房间!
思及此,零治断片的脑子立即从迷迷糊糊的状态转为清醒,他睁大眼睛一看,睡在自己身边的人竟是言小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敢相信的他慌张地从床上弹坐起来,他双手撸着头发焦虑地左顾右盼。
柜子、寝具、窗帘,都和自己屋里是一样的,但床上床下的毛绒玩偶以及一整面墙的收藏品却告诉他,这是言小言的房间。
他居然在她屋里过夜了!
震惊激动的零治僵硬地转过脖子看向电脑桌上吵个不停的闹钟,现在是早上六点零五分,也就是说,他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整晚!
oh my god!
零治双手抱头,他纵使有一万条理由解释怕是也站不住脚。
他好想自杀。
陷入绝望里的他用余光瞟了一眼床上之人,她还没有睁眼,这大概能算得上是唯一的好消息。
绝对不能吵醒她!不然,他就死定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关掉闹钟。
没有声音的叨扰,整间房顿时陷入寂静当中,害怕她会随时醒过来的他紧张到心脏狂跳。于是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掀被子。
他的动作和他的呼吸都极轻极缓,平时半秒就能完成的动作,这次他足足花了一分多钟。
双脚落地时,冰冷的地板霎时变成了结冰的湖面,只要一个不小心,他便会掉进冰窟窿,继而万劫不复,死无全尸。
“relax!relax!”零治调整呼吸缓缓站起身。
咿——呀——
他屁股还没完全离开床垫,席梦思床突然发出一声响。
他颤抖地回头,心内不断祈祷,不要醒!千万不要醒!
零治睡眠很浅,也讨厌睡懒觉,但这一刻他却无比庆幸,言小言是个要闹钟手机外带人工敲门才能艰难起早的体质。
“呼……”见她依旧闭着眼,他咽着口水长舒一口气。
“轻轻的……轻轻的……”迈腿之前,他刻意告诫自己,脚步一定要放轻,但左腿一抬起,他就感到了一股拉力。
他惊悸着低头,发现小腿上还缠着一条鹅黄色的宽腰带。
那腰带原本系在她的腰上,昨晚他又是百度又是拍照问基友才好不容易解开的。可这一喜讯还来不及与她分享,她便独自去与周公玩耍了。
之后,他失望地瞟了一眼电脑桌上的卡通钟。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解这么条一米来长的腰带竟耗去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
神经高度紧张后的放松,他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倒靠在了床上。
他发誓,他当时真的只是想喘口气歇歇。不过,这眼睛一合上,他竟鬼神使差地进入了梦乡。
他本来是认床的,初到这里,他连续失眠了好几晚。但昨夜却像吃了迷魂药一样,不仅睡得熟还睡得香。
啪!啪!啪!
零治握拳死劲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虽然他啥也没干,可平白无故与花季少女同盖一床被子躺了一宿,这也是十分失礼与不负责的事。
“对不起……对不起……”他解开缠在自己腿上的腰带,折整齐后再轻轻地将它放回她枕边,并在心里向她虔诚的道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会说出去……请你原谅,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放好腰带,掖好被子,她依旧保持着侧卧的睡姿,寻常披头散发的她这会儿还顶着丸子头,大概不小心睡下后中途也没有醒过。
他不讲,她没发现,这件事是否就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呢?
对于她来说或许能,但对于他而言,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忘掉了。
零治定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言小言,床上的女孩,哪怕睡着了也还是那么好看,不毒舌不动手的她,真的很美好,美好到满足他对初恋的所有向往与幻想。
昨晚,龙寒表明自己爱情观的时候,他第一反应竟是问她。
后来想想,他觉得那并非心血来潮,而是一种属于男人原始的欲望或者潜意识。只可惜,她没有亲口回答他。
未来,他们会变成什么样,他还不清楚。
此刻,他们依旧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但共枕眠时他们所不知晓的那几个小时里发生的事却比实际发生了什么,还要让他浮想联翩与心旌摇荡。
而这个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会否一守便是一世呢?
“零治,你在想什么呢!”思虑超过负荷,零治赶紧摇摇头,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间房间,做饭、洗衣、叫她起床、上学、请假、练习……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呢。
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着的他,三步一回头,五步一遥望,开门关门,他的视线也始终不离她。
咔——哒——
呼——
门,从外面被关上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似被抽空了一般沿着墙面慢慢地滑到了地上。
“终于出来了……她没有醒……”蜷着身子靠着墙的他将十指插入头发里,柔顺的发被他从前朝后、从后朝前来回撸了好几遍,“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他苦涩地扯扯嘴角。
难怪那些出轨、不伦的人,都长了一颗大心脏。
不然,肯定分分钟暴毙身亡。
门,从外面被人带上的那一瞬,躺在床上装睡的言小言也睁开了眼睛。
她擅自以为这是梦,但真实的触感,还有定时响起的闹钟都告诉她,二次元与三次元的墙壁是坚不可破的,躺在枕边的人不是她痴迷的某个角色,而是昨晚帮她解腰带的零治。
她在毫不知情的状态下与他度过了一晚,意识到的那一刻,她特别吃惊也特别疑惑。
零治绝不是会随便占人便宜的混蛋家伙,他一定有他的原因,或许是累了,或许是醉了,可不管哪样,她一旦睁开眼,除了尴尬,便不会出现第二种可能的场景。
之后,他解释他道歉,她选择原谅或选择骂人动手。
但发生过的事终究不能改变,这个时代,又没有忘情水此等神药,他俩更不可能狗血的患上失忆症。
上次被他看到胖次,她可是过了好久好久才淡忘,这回比那个还要严重。日后,她肯定再也无法直视他和自己。
所以,她机智地选择了装死。
也幸好,他没有像电视剧里遇见类似误会时的男主角那样发出夸张的尖叫声。
如此一来,二人继续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都不会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和压力。
只是,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自己宝贵的与异性初次同床的经历给送了出去,她觉得很窝火很憋屈!
这才几个月时间,不能看的不能干的,他统统看了干了,她上辈子难道是欠了他的情债?需要用这辈子来还!?
“都怪这破东西!”看到枕边折叠整齐的腰带,言小言拿起来狠狠地摔在地上,“我以后要再穿和服,我就不是人!”
“还有这身衣服!”扔完腰带还觉得不过瘾的言小言又坐起身,她边脱边扔,嘴里不停嘀嘀咕咕,“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才睡了一夜就皱了!”
脱完短和服,上身只剩一件长袖T恤的她又缩进了被子里。
倒下后,平躺的她仰面凝着天花板,可纯白的东西看久了心情容易烦躁。于是,她索性闭上眼睛,但黑暗一片的眼前竟浮现出了零治刚才的睡颜。
“MD,那混蛋对我做了那样的事,居然吭都不吭一声。”气不过的言小言单脚跺床。
她可是个纯洁的女孩子,没谈过恋爱没交过男朋友,昨晚在她所不知道的那几个小时里,他们虽然没有发生那种事,可其他的触碰呢?
她不信,一点也没有。
“啊啊啊啊啊啊!”言小言单手抱头在被子里来回翻滚,“凭什么我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他一个人逍遥!”
其实,以为躲过一劫、以为这件事只有自己知道的零治并没有多逍遥快活。
他做不到薄情寡性,所以只能把她偷偷放在心里。
独享秘密,也变成了一种甜蜜而悸动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