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人是赵庸伯的远房堂弟赵庸月。赵家本不是京都大族,大部分人都在北岭。只是赵庸月的父亲在北岭战死,赵浩苍便将这位远房侄儿送至京都,实是不想让他再打仗,为兄弟保全血脉的意思。
可赵庸月却资质平庸,又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纨绔子弟,赵庸伯懒得理他,给他娶了一房媳妇儿,又在户部给他安排了个郎官的职位,在赵府后巷拨给房屋居住,就不再管他。
赵庸月俸禄很快吃光用光,接着卖田卖地,很快就只剩下一栋空荡荡的房屋,若不是有娘子的陪嫁,还有商人看着他的赵家背景随时塞给他的利是撑着,只怕这家伙可能已经去要饭了。
户部知道他的这副德行,不敢让他担任与钱粮有关的职务,可这厮本来就大事儿干不了,小事不愿做,这么一来就更不知道让他做什么了,干脆由着他吃空饷去。
雪银听梅卿说完这些赵庸月的琐事,心里一动,笑道:“做京官吃空饷,只怕如今没多少了吧。他又是个不点卯的,爹爹带来的节敬,恐怕他也拿不到了。”
梅卿看了一眼雪银,心领神会的笑道:“他恐怕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大笔收入,不然这几天不会来这里,他应该去点卯,在衙门里等着拿钱。”
雪银点头称是,道:“想不到赵家还有这么不成器的子孙。只是他眼下带了慕容家这个小子来逛青楼,渭城长公主会怎么看?”
梅卿有些奇怪的看了雪银一眼,笑道:“你不是刚从宫里出来的吗?难道不知道这几日慕容太后身体欠佳?渭城长公主多半是在宫里侍奉母亲。不然,这小子哪里有机会出来放风?赵庸月多半是想来找相好的姑娘又没有钱,这才这么巴结慕容家的这位少主子,好骗小孩子替他付账罢了。”
父子两人说到这里,已经是心照不宣。今年京里缺钱的又何止赵庸月?赵庸伯削减京官俸禄,已经在京官里引起公愤,都说他赵家是豪富之家,自然不靠俸禄过活,可普通司员,俸禄可是很重要的一份收入。
楼上的人说着这些京里最新的闲话,楼下的赵庸月自打老爹死后,被大伯送回京都,却过得很是郁闷。京都花花世界,喝酒赌钱逛青楼,难道不是大多数男人的爱好么?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被人当贼防了?
他虽是将军的儿子,却因自小母亲去世无人教养。他没有继承一点点父亲的勇敢和胆大,只会得过且过的混点吃喝玩乐的钱就心满意足。
眼见户部的人对自己越来越不放在心里,他心里不敢对高高在上的赵庸伯有什么意见,却渐渐的恨上户部实际的管事人,户部侍郎孔谦来,隔三差五,都要到哥哥那里说上几句孔谦的闲话。
好在赵庸伯倒是个晓事的,也明白这个弟弟是什么人。户部是要紧的地方,孔谦是赵庸伯放在户部的看家狗,对他一向忠心耿耿。赵庸月虽是族弟,可一点用处都没有,赵庸伯不仅没有听赵庸月的谗言,最后还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
今天,这赵庸月听说清月坊来了位新姑娘,染指自然是不敢想的,却心里痒痒要去瞧瞧热闹。可囊中羞涩,知道慕容德手头宽松,于是怂恿着表侄儿一起到清月坊来瞧新姑娘。
这慕容德初长成,正是对姑娘充满了好奇的年纪,只是母亲平日里治家极严,那些小丫头虽然香喷喷的极是诱人,他却一点点都不敢染指。如今被小表叔几句话引诱着,带了大笔的黑晶,要找这位新姑娘试试这巫山之事。
叔侄二人随小厮进了清月坊,虽然知道这里是木青君的产业,也不好太过放肆,可指指点点两边回廊里的姑娘,说些艳词浪语却不在小厮刚才说的规矩里面。
待上了红馆的廊道, 他们二人更是像脱了缰的野马,大声高歌,围着路过的姑娘翩翩起舞。几个帮闲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吆三喝四的起哄,顺便吃吃姑娘的豆腐,惹得廊道里的姑娘如惊弓之鸟,唯恐避之不及。
只是因他们去的地方是红馆,本就是玩的地方,一众小厮并不言语,继续谦卑的引着贵客,往楼上走去。
楼上大厅里已经有许多人在台下等候,木狄三兄弟自然也在座。三人是杀死慕容诚武的凶手,慕容德心里虽对这个大爷爷的死不以为意,可见了这三人依旧一怔。
木狄三人也是一怔,没想到出来玩竟碰上慕容家的人。木狄细打量这两个瞪着他们的人,察觉那个赵庸月没什么修为,反而是慕容德小小年纪竟是在一重天上境的模样,身后那几个帮闲也不是普通的帮闲,而是慕容家豢养的武士。
木狄悄悄对王生和裴奎道:“不怕,那些武士只听那个小孩子的,那小孩子是慕容狄勇家的小崽子,他感激咱们替他出气还来不及,只要咱们不动,他也不会动。”
王生和裴奎深以为然,三人于是装作没有认出这二人身份,继续喝茶聊天,等着那个新姑娘出场。
慕容德见着三人不认得自己,心里略略放松,不然若是对方怕自己动手先发制人,自己也不能对他们说咱们是友非敌不是?
因揣了这样的心思,慕容德心里那种放了羊的快意消了几分,心里盼着出来的新姑娘是个不世出的美人,这样才能弥补今天的这几分丧气。
终于,姑娘在一片乐声里花枝招展的出场,慕容德身边的赵庸月和那群帮闲的随着众人又是拍巴掌又是吹口哨,偏偏慕容德因期望值高了,反而对出来的这浓妆艳抹的美人心里生出许多失望。
慕容德的母亲渭城长公主受教于木青君,府里养着许多高水平的音乐歌舞伎,慕容德耳濡目染,自然觉得这红馆的乐声和这美人的装扮举止都俗不可耐。
他百无聊赖的从人群里挤出,赵庸月只顾着看那姑娘跳舞,以为侄儿去出恭什么的,没有跟随,倒是那几个装扮成帮闲的护卫里,有两个首领跟了出来。慕容德却不愿带着两个尾巴,挥挥手让他们自去玩耍。
红馆的客人该来的已经全部上楼看新姑娘,楼下的廊道里反而清静的很。慕容德听着对面清馆里传来的音乐声,觉得这里面的音乐声才是音乐,于是他下了红馆的廊道,越过中间的巷道,走进清馆里来。